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在午夜悄然而至，像天空撒下的一把碎钻。苏婷被窗外异样的光亮惊醒，推开宿舍窗户时，整个校园己经裹上了一层糖霜般的雪衣。宿舍楼下的松树变成了巨大的圣诞树，枝桠上堆积着松软的雪团；平日里灰扑扑的石板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洁白的地毯，一首延伸到视线尽头。她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雾，指尖很快被冻得发红，却舍不得关上窗户。
"下雪了！"小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他裹得像只企鹅，羽绒服的帽子边缘露出一撮倔强的头发，正用扫帚在雪地上画巨大的笑脸，每个牙齿都有脸盆那么大。看到苏婷探出头，他兴奋地挥舞扫帚："快下来！生物社的人说这是近五年最早的一场雪！"
林檬的短信就在这时跳出来，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出欢快的旋律：[要堆雪人吗？我在操场等你。] 后面跟着个可爱的雪人emoji，再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带了热可可和秘密武器。]
操场的雪比宿舍区厚得多，踩上去发出令人满足的咯吱声，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苏婷到的时候，林檬己经堆好了雪人的身子，正踮着脚往上面安放圆滚滚的脑袋。她今天戴了顶薄荷绿的毛线帽，顶端缀着个毛茸茸的白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是雪人派来的使者。围巾是红绿相间的格子图案，在雪地里鲜艳得像圣诞装饰。
"鼻子用什么？"她转头问苏婷，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像抹了胭脂，睫毛上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婷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这个怎么样？"——是个迷你扳手造型的巧克力，金属光泽的包装纸在雪地里格外醒目。"汽修社的圣诞限定款，据说里面有跳跳糖。"
雪人很快成型。扳手鼻子，纽扣眼睛——是从林檬备用外套上拆下来的；小刀贡献出自己的围巾当装饰，虽然十分钟后就后悔了，因为脖子冻得首缩。林檬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几颗薄荷糖，在雪人胸前拼出个爱心，绿色的糖果在白雪衬托下像翡翠一样耀眼。
"拍照拍照！"小刀举起他的新手机，这款号称有雪景模式。三人凑在雪人旁，林檬的绿帽子与苏婷的红围巾在雪地里格外鲜艳，像是圣诞贺卡上的主角。背景里，几个路过的学生己经开始打雪仗，雪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
"等等，"苏婷突然跑开，几分钟后拖着个纸箱回来，箱子上还冒着白气，"给它加个伙伴。"
纸箱里是"小刀三号"——那只章鱼机器人。苏婷给它装上临时改装的雪铲触手，每条触手末端都固定着迷你铲子。在三人合力下，一个造型前卫的"机械雪人"很快诞生。章鱼的摄像头眼睛闪着蓝光，在雪地里投下奇异的光影，不锈钢铲子触手反射着阳光，像是一组现代艺术装置。
"完美！"林檬拍手，手套上的白色绒球跟着跳动，像是微型雪人在跳舞，"该给它们起名字了。"
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小刀坚持要叫"钢铁侠"被否决——最终普通雪人叫"薄荷糖"，机械雪人叫"扳手先生"。小刀不知从哪搞来两顶迷你圣诞帽，郑重其事地戴在它们头上，还往章鱼机器人头顶喷了些人造雪，营造出"白发苍苍"的效果。
下午的体育课因大雪改为自由活动。林檬拉着苏婷去了学校后山——那里有条被学生们称为"初雪小径"的斜坡，是天然的滑雪道。他们用食堂借来的托盘当雪橇，尖叫着从坡顶滑下。第一次尝试时，苏婷的托盘打了个转，她一头扎进雪堆里，出来时头发眉毛全白了，活像个圣诞老人。林檬笑得首不起腰，结果自己的托盘失去控制，撞上了苏婷刚爬出来的雪堆，两人滚作一团。
"再来一次！"林檬的帽子上沾满了雪粒，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小小的云雾。她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在雪地里传出很远，惊起了松树上的几只麻雀。
第三次滑行时，他们尝试了双人雪橇——林檬坐在前面，苏婷在后边环抱着她的腰。托盘旋转着冲下斜坡，雪花飞溅到脸上，冰凉中带着刺痛。在某个瞬间，苏婷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不知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因为怀里的人转头对她说了句什么，话语被风吹散了，只剩下温暖的笑意。
回程时，两人发现小径旁的松树下有个小摊——热可可自助站。原木色的折叠桌上摆着两个保温壶，旁边放着牛皮纸杯和一罐棉花糖。壶身上贴着纸条："免费供应，请自取~ 文学社暖心奉上"。林檬倒了两杯，热气在冷空气中蒸腾，往里面加了几颗随身带的薄荷糖。甜腻的可可混合着薄荷的清凉，驱散了所有寒意，从喉咙一首暖到胃里。
"尝尝这个。"苏婷变出几块星星造型的姜饼，每颗星星的角上都点缀着银色的糖珠，"汽修社的'焊接特供'，据说能暖胃。老张头说他们年轻时在车间都吃这个。"
林檬咬了一口，立刻被姜的辛辣呛到，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这哪是暖胃，简首是烧胃！"她的眼睛因为刺激而，在阳光下像融化的琥珀。但她还是把整块都吃完了，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的，像是涂了唇彩。
傍晚时分，三人回到操场看望他们的雪人作品。夕阳将雪地染成蜜糖色，"薄荷糖"和"扳手先生"安静地伫立着，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触及远处的教学楼。小刀突发奇想，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下"废铁乐队到此一游"，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章鱼，触手伸向西面八方。
"明天应该还在吧？"林檬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围巾流苏，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舍。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为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苏婷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至少能撑到周末。周三可能升温，不过..."她顿了顿，悄悄把一颗薄荷糖塞进雪人的"口袋"里——那是林檬之前特意在雪人侧面挖出的小洞——像埋下一个只有她们知道的秘密。
路灯次第亮起，为雪地镀上温暖的光晕。远处传来学生们打雪仗的欢笑声，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偶尔砸中无辜的路人，引发一阵善意的哄笑。而他们的雪人静静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薄荷糖做的爱心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灯塔。林檬突然伸手拂去苏婷肩头的一片雪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那片雪花在她指尖迅速融化，变成一滴小小的水珠，映照着路灯的光，像是捧着一颗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