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透过宿舍薄纱窗帘的缝隙流淌进来，在苏婷的书桌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细线。她站在穿衣镜前，手指笨拙地与那条深蓝色条纹领带搏斗着。金属玫瑰金奖的颁奖仪式定在上午十点，校长要亲自在升旗仪式上表彰。这己经是第三次尝试了，领带像条不听话的鳗鱼，又一次从她指间滑脱，软塌塌地垂在胸前。
"需要帮忙吗？"室友从上铺探出头，嘴里还叼着牙刷，薄荷味的牙膏泡沫沾在下巴上。
苏婷刚想拒绝，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林檬的消息跳出来：[醒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在楼下。]附带一张朝阳的照片，角落里隐约能看见她提着塑料袋的手腕，那枚黑色螺丝帽手链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三分钟后，苏婷冲下楼，运动鞋踩在宿舍楼梯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晨风带着露水的清新扑面而来，她看见林檬站在宿舍楼前的樱花树下，脚下踩着几片早落的樱花瓣。她今天穿了件珊瑚橘的针织开衫，内搭云朵白的连衣裙，发梢还沾着晨露的湿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人像是被温柔的光晕包裹着，与身后砖红色宿舍楼形成鲜明的色彩碰撞。
"听说某人不会打领带？"林檬笑着举起手中的豆浆和饭团，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今天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只有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蘸了樱花汁液。
"谁说的！"苏婷耳根发热，接过早餐时不小心碰到林檬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差点打翻豆浆。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林檬不由分说地伸手帮她整理领带，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布料。她靠得那么近，苏婷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是青苹果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领带结慢慢成形，林檬的手指轻轻抚平最后一道褶皱，指尖不经意擦过苏婷的喉结，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好了。"她后退半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眼睛弯成月牙，"很精神。"
苏婷低头看着那个完美的温莎结，突然注意到林檬开衫上别着那枚齿轮胸针，色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把一小片晚霞别在了身上。"你戴了..."
"当然要戴。"林檬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起来，在晨光中几乎透明，"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升旗仪式上，校长的讲话被此起彼伏的掌声打断。当苏婷走上主席台时，整个操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她看见汽修社的同学们举着自制的横幅，上面用银色喷漆写着"机械玫瑰永不言败"；美术社的成员们举着画板，上面是夸张的Q版苏婷骑着机车手持玫瑰的涂鸦。林檬站在前排最中央的位置，正用手机记录这一刻，珊瑚橘的开衫在清一色的校服海洋中格外醒目，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让我们祝贺这位将机械与艺术完美结合的..."校长的声音突然卡壳，他扶了扶老花镜，眯眼看向手卡，"...呃，苏婷同学？"
全场哄堂大笑。苏婷接过奖状时，发现校长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孙女是你的粉丝，房间里贴满了你的照片，能给我签个名吗？就写'给小芸'。"
仪式结束后，同学们一窝蜂地围上来要求合影。小刀举着相机上蹿下跳，像个专业的战地记者："婷姐看这边！""林檬学姐靠近一点！"苏婷僵硬地站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首到林檬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珊瑚橘的衣袖贴着她的深蓝西装，两种截然不同的面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默契的密语。
"笑一个嘛。"林檬小声说，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腰窝。苏婷忍不住勾起嘴角，相机定格在这一刻——她难得一见的笑容，和林檬眼中闪烁的光芒。
中午的食堂比往常热闹许多。苏婷刚端着餐盘坐下——今天她破例点了最贵的红烧排骨，就看见江小白扭扭捏捏地走过来，手里拿着本崭新的《机械艺术》杂志，封面上赫然是国际知名的金属雕塑作品。
"能...能给我签个名吗？"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食堂刺眼的灯光，"我表弟想要。"
苏婷还没回答，林檬己经接过杂志，翻到扉页空白处，在上面画了朵简笔玫瑰，线条流畅得像是练习过千百遍，然后推给苏婷："艺术家签名。"
这个头一开就收不住了。周围的同学纷纷效仿，餐巾纸、课本封面、甚至手臂上都伸过来要求签名。苏婷的手腕很快就开始发酸，但看着林檬在一旁帮她画玫瑰底稿的样子——她微微蹙眉时鼻梁上会出现一道可爱的褶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下午的机械原理课，教授特意调整了教案。"今天我们来分析一个优秀案例。"他打开投影仪，苏婷的金属玫瑰设计图出现在屏幕上，复杂的结构线和精确的尺寸标注让整个教室发出一阵惊叹，"注意这些焊接点的处理方式，既保证了结构强度，又不失美观..."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看向苏婷，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耳垂上的齿轮耳钉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林檬在课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笑脸，痒痒的触感像是有只蝴蝶停在心上。
放学后的操场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延伸到世界的尽头。苏婷终于解开了那条折磨她一天的领带，丝绸面料在颈间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随手塞进书包侧袋。林檬的发梢被晚风吹起，珊瑚橘的开衫在暮色中像一团温暖的火焰，与天边的晚霞遥相呼应。
"今天感觉如何？"她问，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螺丝帽，金属表面己经被得发亮。
苏婷望着天边渐变的晚霞，从珊瑚橘到深蓝，就像她们今天的着装。"不真实。"她老实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像做了场梦。"
林檬突然停下脚步，帆布鞋在沙砾上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深蓝色的绒面在夕阳下泛着微妙的光泽："那这个就当是梦的纪念品。"
盒子里是个精致的领带夹，玫瑰金色的金属上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每个齿牙都清晰可辨，夹子末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白色珍珠，圆润，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把月亮摘下来藏在了里面。
"我自己做的。"林檬轻声说，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珍珠代表..."
"我知道。"苏婷接过领带夹，指尖轻轻着那颗珍珠，表面光滑微凉，像是触摸到了深海的心跳，"谢谢。"
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大地对星空的拙劣模仿。两个身影沿着林荫道慢慢走远，珊瑚橘与深蓝在夜色中渐渐交融，像是一幅未完待续的水彩画。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铃声，清脆地划破傍晚的宁静，但此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和那颗在黑暗中依然闪亮的珍珠，安静地诉说着某个只有她们才懂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