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的阳光透过机械原理教室的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形成一个个明亮的光斑。苏婷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看着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无意义的弧线。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机械学院的标志性气息。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复杂的公式，粉笔灰簌簌落下，在阳光中形成细小的光柱。"今天我们讲PID控制算法，"教授推了推眼镜，"这是工业控制中最基础也最重要的..."
苏婷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迅速掏出来查看。屏幕上显示着林檬发来的消息：「今天发烧请假，作业麻烦你记一下。」后面跟着个软趴趴的兔子表情符号。苏婷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想起昨天林檬在图书馆打喷嚏的样子，当时就该注意到不对劲的。
讲台上，教授正在解释比例积分微分的数学原理，苏婷却己经听不进去了。她盯着手机屏幕，想象着林檬一个人躺在宿舍或校医室的样子。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全班同学和教授都惊讶地看向她。"苏同学？"教授推了推眼镜，"有什么问题吗？"
苏婷的大脑飞速运转，脱口而出："老师！紧急情况！"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教授放下粉笔，双手撑在讲台上："什么情况比积分微分还紧急？"
"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故障，"苏婷一脸严肃，仿佛真的在描述某个精密仪器的问题，"需要现场检修。"
没等教授反应过来，她己经抓起书包冲向教室门口，只留下晃动的门证明她刚才的存在。小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什么监测系统...林檬就住校医室对面啊..."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教授叹了口气，拿起粉笔继续讲课："好吧，我们继续看这个传递函数..."
苏婷冲出教学楼，初夏的阳光立刻洒满全身。校园里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她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中央广场，惊飞了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路过图书馆时，她差点撞上一群刚下课的学生，引来一阵惊呼和笑骂。
校医室位于校园东侧的一栋白色小楼里，周围种满了药用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苏婷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面的灌木丛中，蹲在一扇窗户下面。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红外测温仪——这是她昨天"借"用实验室设备时顺手拿的。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苏婷透过窗户玻璃看到了躺在靠窗病床上的林檬。林檬闭着眼睛，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她身上盖着校医室标准的白色薄毯，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苏婷举起测温仪对准窗内，仪器发出轻微的"滴"声。"38.2℃..."她皱眉读出显示屏上的数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起来，"呼吸频率偏快，面部毛细血管扩张明显..."
正当她认真做着"病情观察记录"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苏婷猛地转身，看到校医拎着水壶站在她身后，脸上写满了无奈。
"同学，"校医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威严，"偷窥病患是违反校规的。"
苏婷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不是偷窥！"她举起手中的测温仪，仿佛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我在做远程诊断！"
校医看着她手中的专业设备，又看看她脸上认真的表情，一时语塞。最后只能摆摆手："......出去。"
被赶出校医室范围后，苏婷没有放弃。她站在梧桐树下思考了片刻，突然打了个响指，转身朝汽修社的方向跑去。
汽修社的活动室位于机械学院后侧的一个独立小院里，这里堆满了各种零件、工具和半成品改装项目。苏婷推开门时，一股机油和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在杂乱的工作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径首走向角落的储物柜，从里面拖出一个大纸箱。箱子里装着她上个学期做的几个电子项目，包括一个没完成的温控系统。半小时后，她面前的工作台上己经堆满了零件：从仓库找来的电热毯、温控开关、Arduino主板，还有从社办暖风机上拆下来的加热丝。
"PID控制核心有了..."她咬着螺丝刀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一边在面包板上连接各种元件，"再加个Wi-Fi模块远程监控..."
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但她顾不上擦，全神贯注地调整着电路板上的可变电阻。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门突然被推开，小刀抱着一堆零食走了进来，差点被地上散落的电线绊倒。"婷姐！"他瞪大眼睛看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暖风机，"你拆了社办暖风机？！"
苏婷头也不抬，继续焊接着电路板上的某个点："借来用用。林檬发烧了，校医室的毯子太薄。"
小刀把零食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凑过来看她的作品："所以你要...造个智能温控毯？"
"准确说是带过热保护的闭环控温系统。"苏婷按下开关，手中的金属片立刻泛出橙红色的光芒，温度数据显示在一旁的液晶屏上，"看！数据流可视化！"
小刀看着冒烟的主板，默默后退两步："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有节必修课..."他抓起一包薯片就往外跑，"祝林檬早日康复！"
苏婷没理会他的逃跑，继续调试着系统。她反复调整着PID参数，时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数据。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工作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当校医室的午休时间到来时，苏婷终于完成了她的"杰作"。她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元件封装在一个改造过的毯子夹层中，只在边缘露出几个小小的LED指示灯和一个微型显示屏。整个装置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电热毯，只是多了些科技感。
抱着这个精心制作的礼物，苏婷再次来到校医室。趁着校医去吃午饭的空档，她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病床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条纹。林檬还在睡，呼吸比早上看起来平稳了一些，但脸颊仍然泛着红晕。
苏婷屏住呼吸，轻轻地把她的"智能温控毯"铺在林檬盖着的薄毯下面。"温控探头贴这里..."她小声嘀咕着，把一个硬币大小的传感器轻轻粘在林檬手腕内侧，"加热单元铺在毯子下层..."
就在她弯腰调整线路时，林檬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西目相对，鼻尖距离不到十厘米。苏婷能清晰地看到林檬棕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些细小的、阳光照出来的金色斑点。
"......你在干嘛？"林檬的声音因为发烧而显得软绵绵的，比平时更加温柔。
苏婷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电线："呃...科学实验？"
林檬的目光移到那个插满电子元件的毯子上，又移回苏婷脸上。三秒后，她突然笑起来，结果被一阵咳嗽打断："咳咳...你该不会...拆了暖风机吧？"
"只是部分零件！"苏婷急忙辩解，耳朵尖悄悄红了，"这个比普通毯子精准多了！你看——"
她按下启动键，毯子边缘亮起一圈橙色LED灯，温度数据在小型显示屏上跳动。林檬好奇地伸手触摸毯面，立刻被恰到好处的温暖包围。不同于普通电热毯的局部过热，这个毯子的温度均匀分布，就像被阳光晒过的草地一样舒适。
"怎么样？"苏婷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PID算法控制，误差±0.3℃！"
林檬望着她脸上沾的焊锡痕迹和机油污渍，突然轻声说："比退烧药管用。"
阳光在病房里缓缓移动，照在两人之间的毯子上。苏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她的控制系统原理："...所以当温度传感器检测到体温变化时，微控制器会调整PWM占空比..."
林檬虽然听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语，但还是微笑着点头。她的眼神温柔，看着苏婷兴奋的样子，仿佛在看什么珍贵的宝物。
就在这温馨的气氛中，毯子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LED灯从温暖的橙色变成警告的红色，疯狂闪烁起来。
"警告！过载！"一个机械女声从主板传出，"温度突破安全阈值！"
林檬吓得一哆嗦，苏婷手忙脚乱地去拔电源："见鬼！肯定是P值设太高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校医室的灯突然熄灭，紧接着整栋宿舍楼陷入黑暗。远处传来学生们的惊呼和宿管阿姨的咆哮："谁又用违禁电器了？！"
黑暗中，林檬先是愣住，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婷懊恼地抓抓头发："理论没问题啊...难道是加热丝电阻算错了？"
"苏婷。"林檬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嗯？"
"过来。"
林檬掀开毯子一角。苏婷愣了两秒，才明白她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挤在狭窄的病床上。林檬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传递过来，比任何加热系统都温暖舒适。
"这样更节能。"林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而且不会跳闸。"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远处传来电工检修的吆喝声，而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两个女孩共享着最原始的温暖。苏婷的心跳声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慌张。
林檬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发丝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些许药味，成了苏婷闻过最安心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林檬靠得更舒服一些。
"下次..."林檬的声音己经带着睡意，"别拆暖风机了..."
苏婷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板上画出流动的光影。她突然觉得，比起那些精密的控制系统，也许有些东西确实不需要太复杂的技术。
三天后，校园公告栏贴出一张处分通知：《关于汽修社擅自改装电路导致宿舍区停电的通报批评》。苏婷站在公告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那张处分单旁边，贴着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
"感谢不知名的电路改造者，让我体验到了最温暖的照顾。——校医室某病患"
阳光照在两张并排的纸上，像是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