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杜卡迪的后视镜上，像一串透明的珍珠。苏婷用林檬送的丝绸发带绑起头发，深蓝色的缎面上绣着细小的齿轮图案，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发动机的轰鸣声划破清晨的宁静，轮胎碾过铺满梧桐叶的小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机车改装工作室坐落在城郊的老工业区，红砖厂房的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苏婷停下车，指尖轻轻拂过油箱上那个不明显的凹痕——那是上周和林檬去海边时，被一块飞溅的礁石砸中的。她记得当时林檬如何用画笔蘸着蓝色的汽车修补漆，在伤痕处画了一朵绽放的玫瑰。
金属门推开时，一串特别的风铃响起。那是苏婷用七个废弃活塞环做的，每个环里都卡着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是去年林檬毕业画展上收到的花束。风铃下挂着个小铜牌，上面刻着"当金属开始歌唱"。
"新来的机械师？"一个纹着花臂的女人从发动机后面抬起头，她的工装裤上沾满了油渍，但指甲却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随手抛来一串钥匙，金属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先驯服那匹野马。"她指向角落那台被拆解的川崎Ninja，暗红色的油箱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寻找能听懂金属心跳的人」。
苏婷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断裂的链条。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和橡胶的气息。当她拨开第三段齿轮时，突然发现了异样——齿轮间隙里卡着一片蓝色的东西。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是一片用钢笔墨水画的微型玫瑰，线条因为长期浸泡在机油里而晕染开来，像朵正在融化的花。纸张背面有行小字："给最懂金属语言的你——L"。
午餐时分，阳光透过厂房的天窗投下菱形的光斑。苏婷坐在一堆轮胎上，拆开林檬准备的便当盒。米饭被捏成精致的齿轮形状，梅干菜拼出「加油」两个字，煎蛋的边缘被剪成了锯齿状，像极了传动齿轮。便当盒的夹层里藏着张便签，林檬的字迹活泼地跳跃着：「PS：我在对面画廊外墙上画了你的侧影，路过请鸣笛三声。PPS：今晚别迟到，姐姐新进了批厄瓜多尔玫瑰，要给我们做花冠」
下午的工作出奇地顺利。那台川崎Ninja在苏婷手下仿佛被施了魔法，每一个零件都乖乖回到了它们该在的位置。当时钟指向西点，工作室突然下起了太阳雨。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个小鼓手在演奏。苏婷望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腕上的螺丝帽手链——那是林檬用她修好的第一个发动机零件改装的。
灵感突然来袭。苏婷收集了几个废弃的轴承和齿轮，在工作台上开始组装。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她接了一盆放在窗台。当她把做好的小装置放进去时，水流带动精巧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随着转速加快，藏在轴芯里的纸条缓缓展开——那是林檬上周写生时用来垫咖啡杯的滤纸，上面画满了苏婷趴在画室桌上睡觉的侧脸，咖啡渍晕染开的痕迹恰好成了她散落的发丝。
"有意思。"花臂主管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我猜这就是纸条上说的'金属心跳'？"她指了指那台己经焕然一新的川崎，"明天开始，那台哈雷肥仔也归你。"
下班时分，雨己经停了。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苏婷的杜卡迪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闪亮的水痕。经过画廊时，她按约定鸣笛三声。白色的外墙上，一幅巨大的涂鸦正在暮色中熠熠生辉——那是她的侧影，与一台机车的线条交融在一起，背景是用金属漆喷绘的星空。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旁边画了个齿轮和玫瑰交织的图案。
当苏婷驶入花店后巷时，林檬己经等在那里。她穿着件沾满颜料的工装裤，头发随意地绾起，插着几支铅笔。"猜猜我今天用什么做的模特？"她笑着指向花店橱窗。在厄瓜多尔玫瑰的环绕中，一个用机车零件和鲜花拼成的装置艺术正在柔和的灯光下转动，投射出的影子在墙上跳着华尔兹。
夜风拂过，带来机油和玫瑰的混合香气。苏婷从口袋里掏出那片染着机油的蓝玫瑰，轻轻放进林檬的手心："我找到了金属的心跳。"林檬的指尖还带着颜料的痕迹，在暮色中像一抹未干的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