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般缓慢流淌在工作室的水泥地面上，苏婷踮脚去够顶柜里的扭力扳手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引擎声。那声音不像重型机车的低沉轰鸣，倒像是有人把一串风铃塞进了排气管——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己经走进她心里的倩影。这些年所有的美好，注定让我们相逢。
林檬的薄荷绿小踏板今天喷着夸张的彩虹尾气，后座用尼龙绳捆着一大束向日葵，花盘上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她跳下车时连安全帽都忘了摘，透明面罩上沾着几道彩色粉笔痕，像是刚从某个即兴涂鸦现场逃出来。苏婷的疯是表面的，林檬才是那个骨子里也疯的，她对画画的偏执恰如某人对机车的痴迷。她常说画画的最高境界不是局限于画框和卷轴，而是涂鸦。她爱不爱她，她只是喜欢给她的机车涂鸦，那感觉真带劲。当然苏婷强烈制止。怎么可能，车才是我的爱，好不，你是好可爱。
"苏机械师！"她举起素描本在空中划出圆弧，纸张在晨风里哗啦啦翻动，"猜猜我昨晚通宵画了什么？"阳光穿过她发梢，在水泥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苏婷故意用沾满机油的抹布擦拭扳手，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游走。"又是我的睡相？上次那张流口水的素描还在我工具箱里贴着。"
"错！"林檬突然凑近，柑橘混着丙烯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唰地翻开本子，页面上用针管笔勾勒的幻想机车线条几乎要跃出纸面——排气管是螺旋状的彩虹糖，油箱盖打开会飞出折纸飞机，最夸张的是车头灯，居然嵌着两只会眨眼的布偶猫，瞳孔用荧光笔点了高光。
苏婷的指尖悬在图纸上方，机油在纸面投下浅灰色阴影。"这排气管违反空气动力学。"她戳了戳彩虹糖的弧度，"还有这个猫眼车灯，夜间照明度绝对不合格。"
"所以才需要天才机械师帮忙呀。"林檬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拧开盖子时甜香西溢，"特调玫瑰奶茶，加了能让人答应无理请求的魔法糖浆。"
工作室的玻璃窗突然被敲响。纹着齿轮纹身的女主管抱着手臂站在窗外，目光落在彩虹尾气上。"新来的，"她屈指弹了弹玻璃，"门口那台儿童玩具车再不挪走，我就把它改装成扫地机器人。"停顿两秒，视线扫过向日葵，"...花挺配你。"
阳光突然变得毛茸茸的，苏婷注意到林檬的耳尖泛起珊瑚色。她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最底层的暗格，铁皮盒里躺着用链条扣和轴承拼成的迷你雕塑——精确还原了林檬上周在樱花树下打盹的模样，连刘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交换。"她声音比拧紧螺栓的咔嗒声还轻，却看见林檬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抛光的铬合金。奶茶杯被随意搁在千斤顶上，林檬捧着雕塑转圈时，向日葵花瓣簌簌落在机油桶上，像给黑色油污缀了金箔。
"等等！"苏婷突然按住林檬的手腕。她拾起从雕塑底座掉出的小零件——那是颗齿轮形状的硬糖，不知何时被藏进了轴承空隙，透明糖纸在光线下折射出虹彩。"这算什么？定情信物？"
"是预付款！"林檬己经跳上踏板车，彩虹尾气喷了苏婷满脸甜腻的草莓味，"下周这个时候我要看到能跑的猫眼机车！"她甩过来的素描本最后一页写着：PS.齿轮糖要含在嘴里改装才有灵感。
正午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压缩成脚底的小黑点时，苏婷发现奶茶杯底沉着几粒未化的跳跳糖。她对着阳光摇晃杯子，气泡炸开的声响像极了林檬笑起来的样子。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易拉罐改装的迷你花盆，那支向日葵歪歪斜斜地插在里面，旁边是用螺母排成的笑脸。女主管经过时往罐子里倒了半杯咖啡，深褐色液体漫过螺母的瞬间，工作室的广播突然滋滋响起一段口哨版《欢乐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