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修理铺门前的柏油路还泛着的光泽。林檬赤脚蹲在台阶上，用牙刷蘸着肥皂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昨晚展览带回来的青铜齿轮互动台。香槟金的发丝垂在脸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个触感反馈模块有点受潮了，"她对着阳光检查零件，"得拆开重新校准。"
苏婷端着两杯热可可走出来，杯沿上堆着棉花糖小山。她蹲下身时，林檬自然地接过杯子，嘴唇碰到杯沿的瞬间，棉花糖粘在了她的鼻尖上。
"紧急情况！"林檬夸张地眨眨眼，"糖分即将入侵呼吸系统！"
苏婷用拇指抹掉那点白色糖霜，顺手在林檬的工作服上擦了擦。晨光穿过齿轮的镂空部分，在地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像某种神秘的机械密码。
"今天预约了十一点的小记者团，"苏婷看了眼手表，"要准备些简单的互动道具。"
林檬立刻跳起来，光脚踩过水洼冲进仓库。她的脚步声和哼歌声在空旷的修理铺里回荡，像只快乐的小云雀。不一会儿，她拖出一箱废弃零件："完美教具！"
他们合力将零件分类——轴承、螺丝、垫片，每种都擦拭得闪闪发亮。林檬突发奇想，用彩色磁铁在白板上画了个笑脸："这样小朋友们就能用零件拼图了！"
上午十点，第一批好奇的小客人就提前到了。带队老师抱歉地解释，孩子们从昨晚就兴奋得睡不着。林檬蹲下来平视着这群七八岁的小朋友，香槟金马尾辫垂在肩头，发梢扫过胸前那个青铜齿轮吊坠。
"谁想第一个转动时间齿轮？"她晃了晃手中的青铜复制品。
十双小手同时举起。小记者们围着互动台，轮流转动齿轮，每当全息影像出现时，就爆发出"哇"的惊叹声。有个戴眼镜的男孩格外专注，甚至掏出笔记本记录每个年份。
"1923年的铸造方法比现代粗糙37%，"他推了推眼镜，"但误差范围控制得很好。"
林檬惊讶地与苏婷交换眼神，蹲下来问："你长大后想当机械师吗？"
"不，"小男孩认真摇头，"我要造时间机器。"
这个回答让林檬笑得前仰后合。她取下脖子上的齿轮吊坠，郑重地挂在男孩胸前："时间机器第一定律——永远别忘了开始的理由。"
中午休息时，林檬发现互动台的触觉反馈模块确实出了问题。拆解检查后，她皱起鼻子："微型电机烧了一个线圈。"
"用这个代替？"苏婷从工具箱底层找出个老式寻呼机马达。
"天才！"林檬打了个响指，"复古配件配复古科技！"
两人头碰头地修理着精密部件，林檬的发丝不时扫过苏婷的脸颊，带着草莓洗发水的甜香。当马达重新嗡鸣时，她欢呼着举起沾满机油的手，不小心在苏婷脸上留下三道黑痕。
"现在你也是小记者了，"她嬉笑着用手机拍下苏婷的花猫脸，"报道题目是《机油面膜的美容功效》。"
下午的访客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工程师。他在《时间的花园》前驻足良久，手指轻轻抚过青铜齿轮的每一个齿牙。
"1958年我在这里当学徒，"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的师傅说，每个零件都有自己的脾气。"
林檬立刻搬来椅子，苏婷端上热茶。老人讲述的故事比全息影像更生动——夏天铁皮屋顶晒得发烫，冬天机油会结冰，老师傅们如何用烟斗敲打不听话的零件...
"最神奇的是这个，"老人从钱包里取出张泛黄的照片，"每年冬至正午，阳光会穿过屋顶那个破洞，正好照在工作台的这个位置。"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他，站在一束神奇的光柱中。林檬突然跳起来，拉着苏婷跑上阁楼。经过半小时的搜寻，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被铁皮补上的破洞——用1923年的工厂铭牌修补的。
"这简首......"林檬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像是命中注定的彩蛋！"
他们决定复原这个"冬至之光"的现象。苏婷计算角度，林檬负责制作简易导光管。当夕阳斜照时，一束人工制造的光柱精确地落在《时间的花园》展台上，青铜齿轮在光线中熠熠生辉，锈迹与花瓣的阴影交织在地面，宛如一幅动态水墨画。
老人抹着眼角离开时，留下本泛黄的笔记本："我的工作日志，放在你们这里比在书架积灰有意义。"
夜幕降临，修理铺安静下来。林檬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着那本跨越半个世纪的工作日志。苏婷调试着全息投影仪，光线在她轮廓上投下流动的波纹。
"苏婷，"林檬突然抬头，眼中映着投影的蓝光，"我们是不是也该留点什么？给未来发现我们的人。"
苏婷思考片刻，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林檬每次艺术创作的草图，修理铺每个项目的记录，甚至还有两人看展的门票和旅行时的车票。
"第一个时空胶囊。"她轻轻晃了晃盒子，里面的物件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檬的金发在投影光中像流动的金属。她翻出张空白明信片，认真地写下："致未来的你：当你转动这个齿轮时，请记得1923年的熔炉，1958年的阳光，还有2023年两个女孩的梦。"落款处她画了个小小的心形齿轮。
他们把铁盒藏在《时间的花园》展台底座，只有拆解整个装置才能发现。林檬坚持要放一件只有他们知道的信物——苏婷常用的那支螺丝刀，和她最爱的粉色画笔，交叉绑在一起。
"像时空隧道里的路标，"她满意地看着密封好的铁盒，"告诉后来者这里发生过什么。"
关灯前，林檬最后转动了一次青铜齿轮。全息影像在黑暗中展开，1923年的火光，1958年的阳光，2023年的修理铺...最后所有画面分解成星尘般的粒子，缓缓落在她们亲手制作的时空胶囊上。
雨又悄悄下了起来，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时针走动的声响。林檬靠在苏婷肩头，香槟金的发丝垂落在对方工装裤的破洞处。在这个被机油和颜料浸透的空间里，在青铜与鲜花见证下，时间不再是单向的河流，而成了她们手中可以转动的、带着温度与触感的齿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