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宗掌门徐长卿的剑光撕开云层时,李墨正握着虎娃的手,在测灵盘上画出第一道冰雷符纹。少年掌心的胎记泛起红光,与他腕间的冰雷纹相映成辉,仿佛正阳宗的薪火在凡人体内重新点燃。
“好胆!”徐长卿的剑悬在典仪殿飞檐上,衣袍上的云纹法印泛着金丹期的威压,“当年血煞宗没斩尽杀绝,倒让你这余孽长成了毒瘤。说,你身后的冰麟幼崽,是不是偷了玄冰域的灵脉核心?”
李墨站起身,古剑与破冰刃在背后交叉,冰麟虚影第一次完全显形,九趾踏在殿顶琉璃瓦上,每一步都留下冻结的雷痕:“徐长卿,你腰间挂着的正阳宗剑穗,是二十年前从执法长老腰间扯下来的吧?那时你还是青岚宗的外门弟子,如今倒成了苍梧宗的掌门——好一个借尸还魂的戏码。”
徐长卿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能认出自己当年的身份,更没想到冰麟虚影中,竟裹挟着正阳宗祖师的剑意。二十年前那场围剿,他亲手斩下执法长老的头颅,抢走了象征正阳宗剑心的穗子,如今却成了被人指认的铁证。
“杀!”他突然低喝,身后七名结丹长老同时出手,七柄玉剑在空中组成“北斗锁魂阵”,阵眼首指李墨怀中的小兽,“冰麟血脉与灵脉核心必须留下,至于这杂灵根凡人——”
“——留来当炉鼎吗?”李墨打断他的话,断刀突然出鞘,刀身上的雷火符纹在虎娃的灵脉共鸣下,竟化作实质火舌,“我在青岚宗废墟找到的玉简,可记着你们苍梧宗每年送三百凡人去血煞宗换‘培灵丹’,虎娃这样的三灵共生体质,想必能换三粒结丹期的‘人血丹’吧?”
阵中长老们齐齐变色。这个秘密连内门弟子都鲜少知晓,竟被一个散修挖了出来。徐长卿见阴谋败露,眼中闪过狠辣:“既然知道太多,就永远留在这里!锁魂阵,绞碎他的灵脉!”
玉剑轰鸣着压下,李墨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击打。他突然将虎娃塞进小兽怀中,双剑合璧,冰雷灵脉在体内疯狂运转,识海中浮现出正阳宗祖师的虚影——正是在血河碑前见过的那位老者。
“记住,冰雷同源,凡人之血,可铸剑心!”
老者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李墨只觉丹田一热,手腕的冰雷纹突然与虎娃的胎记相连,两股灵脉之力在测灵盘上凝聚成剑形光团。他福至心灵,断刀与古剑同时斩出,竟施展出从未用过的“人剑合一”——以凡人体魄为剑鞘,以冰雷灵脉为剑锋。
“轰!”
北斗阵应声而碎,七柄玉剑被震得倒飞,在长老们胸前留下血痕。徐长卿骇然发现,李墨的剑光中竟夹杂着凡人的执念——那是老妇跪求时的悲怆,是虎娃握木剑时的坚定,是所有被仙门践踏的凡人气血凝聚的锋芒。
“你竟敢……用凡人之魂炼剑?”他声音发颤,这是修仙界最禁忌的“人道剑”,唯有心怀大愿的修士才能施展,“你不过是练气期,怎可能——”
“因为他们信我。”李墨踏剑逼近,小兽带着虎娃躲进殿角,冰麟尾巴扫过之处,凡人巷的百姓们竟顺着冰阶涌上山顶,他们手中拿着农具、破剑,甚至是虎娃画的“星星剑”,眼中倒映着李墨背后的冰雷虚影,“仙门说凡人不能修仙,可他们不知道,当第一个凡人捡起石头砸向不公时,这世道,就该变变了。”
徐长卿突然祭出苍梧宗的“天道令”,这是掌门才能动用的秘宝,能短暂借用护山大阵的力量。令旗展开的瞬间,整座回灵峰的灵气倒灌,李墨只觉压力倍增,古剑几乎握不住。
“小团子!”他大喊一声,小兽突然仰天长啸,浑身冰鳞竖起,竟在漫天风雪中化作九丈冰麟,龙首咬住天道令,尾尖扫过护山大阵的阵眼——正是当年正阳宗被夺走的“冰雷核心”残片。
“咔嚓!”
令旗断裂的声音与护山大阵的崩毁声同时响起。徐长卿眼睁睁看着阵眼处露出的正阳宗剑纹,终于明白为何苍梧宗百年无法晋级顶尖仙门——他们镇压的,竟是自己宗门根基的源头。
“原来……原来护山大阵里,藏着正阳宗的剑骨……”他喃喃自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你爹当年故意让我抢走残片,就是为了让苍梧宗替正阳宗守灵脉……好算计,好算计啊!”
李墨没有回答,他捡起掉落的天道令,看见令旗内侧刻着的血字——正是当年父亲写给中州友人的求援信,却被徐长卿截胡改写。他突然觉得可笑,这些仙门巨头费尽心思争夺的灵脉,竟在凡人体内,在被他们践踏的尘埃里,悄悄孕育着反抗的火种。
“徐长卿,你输了。”李墨的剑抵住他眉心,“不是输在修为,是输在你永远不懂,为何正阳宗的剑,能在血煞宗的骨堆里重新发芽。因为我们的剑,从来不是为了劈开灵气,而是为了劈开这吃人的规矩——”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三名身着素色道袍的修士踏剑而来,为首者腰间挂着半块玉牌,与林晚秋的残玉合为一体,正是正阳宗的“剑心令”完整形态。
“正阳宗第二十代弟子,见过小师叔。”为首者抱拳,眼中泛起泪光,“我们在中州潜伏二十年,终于等到灵脉觉醒的日子。”
李墨愣住了。他从未想过,父亲当年并非孤军奋战,正阳宗在覆灭时,早有弟子潜入中州,在凡人间播撒剑种,等待他带着灵脉核心归来。
“起来吧。”他扶起三人,看着山脚下聚集的凡人,他们手中的“星星剑”正与他的古剑共鸣,“从今天起,正阳宗不再是躲在冰河里的残魂,而是要在中州立起新的剑碑——凡握剑者,无论出身,皆可入我门墙。”
徐长卿突然惨笑:“你以为立宗容易?中州三大仙门,哪一个不是踩着凡人尸骨崛起的?他们会像血煞宗那样,把你和你的弟子们,炼成新的护山大阵——”
“那就让他们试试。”李墨转身望向虎娃,少年正被老妇抱在怀中,手中的木剑己被小兽用冰鳞包裹,“当年你们烧了我的村子,却让我明白,最锋利的剑,从来不在仙门藏经阁,而在凡人握紧的拳头里。”
苍梧宗的风雪停了。李墨带着新收的弟子和正阳宗旧部,踏剑飞往中州最贫瘠的“无灵之地”——那里寸草不生,却最适合凡人用血汗开垦。路过凡人巷时,老妇突然指着天空惊呼:“看!星星剑在发光!”
虎娃举起木剑,只见剑尖凝聚着细小的冰雷,虽弱,却倔强地跳动着,像极了当年李村槐树下,阿弟眼中的星光。小兽趴在他肩头,尾巴扫过剑刃,竟在剑柄处凝结出小小的冰麟纹路——这是正阳宗新弟子的标志,属于每个握剑凡人的印记。
“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虎娃望着越来越远的苍梧宗,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期待。
李墨望着前方的荒山,想起父亲藏在槐树洞的残页,想起村长用身体挡住的骨刀,想起小兽在尸堆里舔他手心的温度:“去一个地方,一个让所有握剑的凡人,都能挺首腰杆说‘我要修仙’的地方。”
山风掠过他的衣摆,带去了苍梧宗最后一块护山大阵的碎片。在他身后,林晚秋带着典仪殿弟子跪在冰阶上,手中捧着的,是从徐长卿密室找到的《凡人修仙手札》——那是正阳宗初代祖师亲自撰写的,被仙门封禁千年的典籍。
中州的天空,第一次有了属于凡人的剑光。它不耀眼,不霸道,却带着斩破所有不公的决心,在无灵之地的荒山上,种下了第一株蓝冰草。而在千里之外的玄冰域,冰河深处的正阳宗山门完全复苏,万剑归位,等着它们的新主人,带着凡人们的希望,重新踏上那条,独自修仙的,血与火交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