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声马蹄急促响起,一名信使冲进医坊。
“娘娘!”他翻身下马,喘息道,“南边——南州大水!”
苏悦眉心一紧,立刻追问:“何时发生的?伤亡如何?”
“昨夜暴雨突降,山洪暴发,沿河数村被淹。官道也己中断,消息才刚传到京城。”信使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惊惧,“百姓无处可逃,死伤无数……”
众人闻言皆变色,小桃更是攥紧了裙角,低声惊呼:“天啊……”
苏悦没有多言,转身便朝医坊后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小桃,去库房清点药材、干粮,准备随行。通知林大夫和几位学徒,即刻整备出发。”
“可是娘娘,陛下那边——”小桃迟疑。
“我自会向陛下请命。”苏悦语气坚定,脚步未停。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萧锦听完汇报,脸色凝重:“你打算亲自去?”
“灾情紧急,若不及时救治,恐生疫病。”苏悦上前一步,“我在冷宫曾遇瘟疫,知该如何应对。若朝廷只派官员赈灾,恐怕难以控制人心与疾病蔓延。”
萧锦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好,朕准你全权处置。但要带上足够的护卫,不得有失。”
“谢陛下。”苏悦俯身行礼,目光却并未从案上那份南方地图移开。
三日后,苏悦一行人抵达南州。
沿途所见,令她心头沉重。洪水虽己退去,但房屋倒塌、尸骸横陈,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潮湿混合的气味。幸存者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眼神空洞,面色青灰。
“先搭医疗帐篷。”苏悦果断下令,“把干净饮水分给灾民,每日两次煮沸消毒。”
几名医师应声而动,开始布置临时医点。
“娘娘,这边有个重伤者!”一名学徒跑来禀报。
苏悦快步赶去,只见一位老妇人事不省,腹部,西肢冰冷。她蹲下身,迅速检查脉搏与瞳孔,判断是水中毒与内脏淤血所致。
“取银针来。”她沉声道。
银针入穴,老妇人猛然抽气,眼皮颤动。苏悦继续施针,同时指挥身旁人煎药灌服。
“她是被压住太久,内脏受损,必须尽快引流。”她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你们记住,这种症状要优先处理,否则即便救回,也会留下严重后遗症。”
众医师连连点头,纷纷记录要点。
傍晚,第一批药品运达,苏悦亲自监督分发,并为孩童注射预防疫苗。她还安排人员清理尸体,焚烧掩埋,以防疫情扩散。
“娘娘,当地县令来了。”小桃轻声提醒。
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神色倨傲:“本官听闻京中有位女官前来救灾,原以为只是个摆设,没想到还真能救人。”
苏悦抬眼看他:“大人是本地父母官,理应协助救灾才是。”
县令冷笑一声:“话虽如此,但灾情复杂,非一人之力可解。况且,女子领事,难免惹人口舌。”
苏悦不动声色:“大人若愿配合,我们便事半功倍;若不愿,我也自有办法。”
县令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有人抢粮!”一个灾民高喊。
人群混乱,几个饥肠辘辘的百姓冲向粮车,试图抢夺干粮。守卫拔刀阻拦,场面一度紧张。
“住手!”苏悦厉喝一声,走上前去。
她站在粮车前,面对那群满脸污垢、衣衫褴褛的灾民,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饿,也知道你们怕。但抢粮不是解决之道。今们抢了,明日别人也会抢你们。”
她环视众人,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会保证每人每天两餐,足够活下去。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有序分配,才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人群中有人低语,渐渐安静下来。
“这位大人。”她回头看向县令,“请您安排人手,统计灾民人数,按户发放粮食。若有遗漏,我亲自核查。”
县令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
这一晚,苏悦彻夜未眠,与医师们整理伤亡名单,并制定接下来的防疫计划。
次日清晨,她在河道旁巡视时,忽然发现一段堤坝的断口异常整齐,边缘处还有明显的挖掘痕迹。
“这不是自然溃堤。”她皱眉,蹲下身仔细查看泥土状况,“像是人为破坏。”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水?”小桃惊骇。
“暂且保密。”苏悦低声叮嘱,“回去后再详查。”
她站起身,望向远方的山峦,心中隐隐觉得,这场灾难背后,另有隐情。
回到临时医点,她正要整理笔记,忽见林大夫匆匆赶来。
“娘娘,有个孩子送来时昏迷不醒,嘴里不断念叨‘水鬼’二字。”
苏悦心头一震,立即赶到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她翻开他的眼皮,指尖探入他颈侧脉络,眉头越皱越深。
“这孩子的症状,不像是单纯溺水。”她喃喃道,“更像是中毒。”
她取出银针,在他耳后轻轻一点,男孩猛然咳嗽,吐出一口黑水。
“果然……”苏悦低声,“这是慢性毒物引发的神经麻痹。”
“娘娘,您的意思是……”林大夫震惊地望着她。
苏悦没回答,只是盯着那口黑水,眼神逐渐冷冽。
“准备解毒汤剂,同时封锁消息。”她站起身,对林大夫道,“我要知道,这些毒,是从哪里来的。”
她转身走出病房,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泥土与血腥味,让她一时恍惚。
远处,一群灾民正在清理废墟,孩子们在废墟间奔跑嬉戏,仿佛灾难从未发生过。
然而,苏悦清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条被阳光照耀的河道,忽然发现,水面倒映出的,不只是天空,还有某种看不见的阴影,悄然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