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条在穿堂风里哗啦啦响，李颖划第三根火柴点燃蜡烛，蜡油滴在铁盒盖上，凝成个疙瘩。厨房冰柜空了，柜角粘着冻硬的猪油渣，混着化工厂的硫磺臭。她从米缸底掏出半袋霉米粉，指尖沾的绿斑像撒了香灰。
“李会计好闲心。”三个黑影堵住后门，光头搓着金貔貅，“这时候还包汤圆？”靴底碾碎封条渣，声儿跟当铺算盘珠响声一样。
李颖擀面杖敲得案板咚咚响：“讨债的不过节？”白粉扬起来，遮住碗柜缝里的铁链，红布条褪成猪肝色。
和面时掌心发烫，李颖想起在会计室打算盘的日子，算珠油亮亮的，这会儿倒像在沸水里煮的钢珠。光头提到“仁和医院的账”，她故意碰翻开水锅，水星子溅到窗台，映出个狗眼反光的人影。
蜡烛“啪”地爆火花，汤圆馅泛着蓝光。光头用刀尖戳破生汤圆，黑芝麻混着铁渣流出来：“这玩意喂狗的？”
“化工厂特供馅，”李颖舀开水倒锅，“专洗肚里脏货。”蒸汽腾起时，光头突然抽筋，刀掉锅里。俩跟班拽碗柜铁链，反被链子缠住脚，链子抹了滑油，遇热缩成绳套。
“解药在馅里……”李颖掀开锅盖，七颗钢珠浮上来，“得配滚水吞。”
钢珠上的编号让她想起粮票，指尖无意识搓着围裙，这是会计培训班结业时发的，领口还绣着“84届优秀学员”。那年她和钱浩熬夜对账，油灯熏黑围裙的边角。
跟班撞翻了蜡烛，火苗顺浆糊窜上窗帘。李颖扬米粉灭火，粉雾结成星点子。光头蜷在墙角吐黑水，里头闪着银渣，跟雪橇犬铁牙一个样。
“找这个？”李颖晃铁盒，蜡油化成血滴。光头扯开衣襟，胸口烂疮流脓：“交出来……换你相好……”
那疮形状像北斗缺星，让她想起舱门刻痕。最后一次见钱浩时，他工装口袋别着枚北斗徽章，说是实验室的通行证。
锅“砰”地炸开，钢珠嵌进墙壁。李颖掀翻案板，冻猪油砸灭火堆。黑暗里铁链响，有人踩到汤圆拉出铁丝，跟化工厂拦货的钢丝网一样扎手。
应急灯亮时，七把椅子摆成病床号。光头被链子捆在主座，烂胸对准缺星烛台。李颖端出冰柜底蛋糕，奶油花里埋了胶卷。
“缺杯酒。”她撬开地砖拎出酒精瓶，“消毒科的，配解药正好。”光头挣扎着要骂，灌进去的酒点着体内铁粉，蓝火苗从鼻孔喷出来。
酒精味首冲脑仁，想起钱浩在卫生院挂点滴水的样子。那会儿他烧得迷糊，还攥着账本念叨：“数要对上……”
碗柜后门缝灌进风雪，李颖摸到枚84年分币——边沿刻着“五点押车”，正是钱浩常说的暗号。
卡车声压着雪过来，李颖把铁盒塞进蛋糕，奶油泡里浮钥匙。跟班破窗而入，玻璃渣混奶油糊一脸。
“厂里车来了！”李颖突然喊。三人齐回头，被她用链子勒住脖子拽向暗门。车灯刺破雪幕时，她看清司机防毒镜上的反光——正是仁和医院太平间的床号。
钥匙烫手心，李颖按它进蜡油星缺。墙板“轰”地转开，冷气裹着陈米味扑鼻。刹车声里听见铁盒录音：“五点押车……”
“够送七人上路。”光头咬出血牙。
“是七条命要超生。”李颖掰开汤圆露出胶卷，“死人账有你一股？”
车灯扫过，光头胸口的烂疮冒着蓝血，慢慢凝成钥匙形状——跟粮票钢印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