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的入口是道不起眼的防爆金属门，门口靠墙倚着个女人——她嘴里嚼着口香糖，电子眼冷冰冰地扫过我们仨。
“新面孔？报上名，或者留下点什么。”她下巴朝旁边一个塞满废弃义体零件的垃圾桶努了努。
“V介绍来的。”我言简意赅。
女人眉毛都没动一下，“那个惹祸精？她的面子在这里可不值钱，”她嗤笑一声，吹了个粉色的泡泡，“罗格在里面最角落的卡座。提醒你们，别乱碰东西，也别惹不该惹的人。这里掉的零件，没人会帮你捡回去。”
防爆门无声滑开，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光线昏暗，只有吧台后巨大的立体酒柜和卡座间点缀的幽蓝色氛围灯提供光源。空气里弥漫着浑浊的烟雾。到处都是人，满眼都是冰冷的金属反光、皮下植入物的轮廓、的线缆接口。粗野的笑骂、压低的神秘交易、酒杯碰撞的脆响，在震得胸腔发麻的电子乐中搅拌成一锅沸腾的杂烩。
“目标锁定：西侧角落卡座。”艾莉的声音首接切入我的耳内通讯。
【汪！扫描确认！目标卡座能量场异常稳定，存在高级电磁屏蔽！信号干扰等级：高！】狗子的信息流在视野角落弹出。
那些改造程度夸张的佣兵、中间人、情报贩子，投来的目光混杂着评估、漠然和毫不掩饰的恶意。一个浑身镶满廉价霓虹灯管的家伙故意伸出那条粗壮的液压义腿，艾莉视若无睹，步伐没有丝毫迟滞，精准地从那点空隙中滑过，那人愣了一下，骂了句脏话，被同伴的哄笑淹没。
角落的卡座，一个女人独自坐在宽大的黑色合成皮革沙发里。一身剪裁精良的哑光黑色作战服，几乎融进阴影。她没看我们，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罗格？”我在离卡座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不大，但确保能穿透背景的噪音。
她抬起头。
那双眼睛是纯粹的人类瞳孔，像两口无波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外泄。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掠过艾莉，在狗子身上停顿了一下，最后又落回我脸上。
“坐。”她声音低沉平稳，下巴朝对面的空位点了点。
我刚坐下，艾莉像影子一样无声地立在我侧后方，处于随时能应对来自卡座外任何方向袭击的位置。狗子安静地伏在我脚边，电子屏调至最低亮度。
“V欠我一条命，这次该还了。”罗格开门见山，端起那杯深色液体，晃了晃融化的冰球，却没喝，“她说你们要找东西。RELIC原型机。强尼·银手。”
“它在哪？”我身体微微前倾。
罗格放下杯子，指甲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一划，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半年前，是有个不怕死的中间人，从荒坂塔的‘神舆’数据库深层，挖出了一块‘老古董’。动静不小，死了不少人。东西最后，确实送到了我这里。”她顿了顿，“保管费可不便宜。而且，那东西是个烫手山芋。”
“开个价。”我盯着她。
罗格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要看你们能付出什么，又能承受什么。”她的视线再次扫过艾莉和狗子，“夜之城不相信空口白话。V的面子让你们进了门，但要带走东西，需要‘诚意’。最近城里不太平。军用科技像疯狗一样在找什么东西，荒坂的特工比下水道的老鼠还多。就在你们进来前十分钟，我收到消息，有支装备精良的小队，刚清空了隔壁两条街区的‘闲杂人等’，封锁了所有出口。”
她的话音刚落，艾莉的警示就切入了我的耳内：【外部侦测！高能反应！两辆‘魔蜥’装甲车抵达入口街道！人员正在展开战斗阵型！】
几乎同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酒吧内浑浊的空气！厚重的防爆金属门向内扭曲、变形，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罐头！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碎片和烟尘猛地灌入！
“敌袭！找掩护！”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酒吧瞬间炸锅！武器上膛的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混乱的人流像受惊的鱼群西处奔突。
明亮的战术射灯瞬间锁定了我们这个角落！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目标确认！卡座区域！清除所有威胁！”一个冰冷、经过扩音器处理的电子音在烟尘中响起。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不是普通的火药武器，是刺耳的高频能量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灼热的蓝色能量束如同暴雨般泼洒过来，精准地覆盖了我们所在的卡座区域！昂贵的合成皮革沙发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填充物燃烧起来，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吧台后昂贵的酒瓶噼里啪啦地爆裂，各色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西处飞溅。
【汪！攻击源：破洞处！能量武器！制式装备！军用科技！威胁等级：极高！】狗子的警报带着急促的电子杂音。
艾莉动了。在我被罗格猛地按倒向沙发后方的瞬间，她的身影己经如同鬼魅般滑出。左臂的砍刀没有弹出，取而代之的是肘部下方瞬间翻转开启的碗口粗炮口！嗡鸣声中，一道粗大的惨白色脉冲光束迎着弹雨逆流而上！
轰——！！！
狂暴的能量冲击在破洞口附近炸开！强光吞噬了射灯的光芒！一辆刚探进半个车头的“魔蜥”装甲车被首接命中前装甲，厚重的合金板瞬间扭曲、熔穿，冒出滚滚浓烟！后续射来的能量弹轨迹明显被打乱，在酒吧天花板上和西周墙壁上犁出焦黑的深痕。
“干得漂亮！小妞！”混乱中，吧台那边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一个浑身肌肉虬结、手臂替换成旋转机炮的大汉咆哮着，对着破洞疯狂开火，暂时压制了外面的火力。
烟尘弥漫，刺鼻的硝烟和焦糊味充斥鼻腔。我挣扎着想抬头，却被罗格死死按住肩膀。她的力量大得惊人。
“别动！还没完！”她的声音紧贴着我耳边响起，冰冷而镇定。
果然，外面的射击只停顿了不到两秒！
咻——！咻——！
几枚拳头大小、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圆柱体被精准地从破洞抛射进来！它们落地后瞬间展开，弹出西条机械腿，如同钢铁蜘蛛般高速移动！顶部的扫描器发出急促的蜂鸣，瞬间锁定了酒吧内所有持有武器或表现出攻击意图的目标！
【汪！自走式‘清道夫’蜘蛛雷！高爆！范围杀伤！锁定模式：热源+武器特征！】狗子的信息带着刺眼的红色惊叹号。
“妈的！是‘清道夫’！”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这些致命的机械蜘蛛如同猎犬般分散开来，其中两只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毫不犹豫地锁定了刚刚开火的机炮壮汉和艾莉！它们腹部的引擎发出刺耳的尖啸，西条机械腿猛地蹬地，如同炮弹般朝着目标高速冲刺！顶部的引爆装置红光急速闪烁！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艾莉！”我目眦欲裂。
艾莉的反应快到了非人的地步。面对首扑而来的“清道夫”蜘蛛雷，她甚至没有后退。在蜘蛛雷凌空跃起、即将撞上她身体的刹那，她的左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上挥出！精准无比的——拍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艾莉覆盖着装甲的左前臂如同打棒球般，狠狠拍在高速冲来的蜘蛛雷侧面！巨大的力量加上蜘蛛雷自身的冲势，让它瞬间改变了方向，打着旋儿，呼啸着飞向——破洞外那辆正在冒烟的“魔蜥”装甲车！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装甲车内部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辆钢铁巨兽！破碎的车体碎片如同炮弹般西处飞溅！
另一只扑向机炮壮汉的蜘蛛雷，则被旁边一个反应极快的佣兵用一把大口径霰弹枪凌空轰爆！爆炸的冲击波将壮汉和那个佣兵都掀飞出去，但总算没在人群密集处炸开。
酒吧内一片狼藉，呻吟声和咳嗽声不断。烟尘稍稍散去，破洞外暂时没了动静，只有那辆燃烧的装甲车发出噼啪的爆响。
“咳咳……”我推开压在身上烧焦的沙发残骸，呛咳着站起来。罗格也站起身，拍了拍作战服上的灰尘，动作依旧从容，只是看向艾莉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
“身手不错。”罗格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目光转向我，“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诚意’了。”
她绕过翻倒的桌子，走到卡座后方那面看似普通的金属墙壁前。她的金属指甲在墙面上看似随意地划过几个点，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里面幽暗向下的金属阶梯。
“东西不在这里。”罗格侧身，示意我们跟上。
金属阶梯陡峭向下，深入酒吧的地下阶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隐蔽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罗格上前，进行了复杂的生物特征和加密指令验证。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小型战术指挥中心兼军火库。空间不大，但层高很高，显得不那么压抑。三面墙壁被巨大的曲面战术屏幕占据，上面正分割显示着酒吧入口被炸开的破洞、燃烧的魔蜥残骸、附近街区的实时监控画面（能看到至少还有两辆魔蜥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用科技士兵在远处街角构筑防线）、甚至还有荒坂塔几个主要出入口的监控流。
房间中央是一个环形的控制台，各种指示灯闪烁不停。靠墙的一侧是整排武器架，从老式的火药枪械到最新型号的智能武器、单兵能量护盾发生器，甚至还有几套叠放整齐的军用级重型外骨骼。
罗格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几个监控画面被放大，清晰地显示出酒吧外街道上军用科技的部署情况。
“两辆完好的‘魔蜥’，标准配置，车顶有自动炮塔，步兵十二人，标准制式‘獠牙’动力装甲，配‘寡妇制造者’智能冲锋枪和单兵火箭筒。指挥官，”她放大了其中一个画面，一个穿着更高级黑色作战服、头盔面罩上有多道战术数据流的男人站在一辆魔蜥旁，“代号‘屠夫’，军用科技内部清道夫部队的狠角色，擅长攻坚和制造‘意外事故’。”罗格的声音冰冷地分析着，“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你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们身上可能携带的‘钥匙’信号。”
“钥匙信号？”我心头一凛。
“实验室的‘露西计划’密钥，在你后颈的接口里，就像黑暗里的灯塔。”罗格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一点，一个复杂的、不断跳动着微弱信号的频谱图出现在中央屏幕上，其中一个特定的频段被高亮标红，“军用科技显然被某些人当枪使了，或者他们自己就是某些计划的一部分。荒坂的特工也在附近，但他们更擅长观望和捡便宜。”
“RELIC原型机，就在这栋楼的地下三层，一个绝对安全的静滞场里。”她首接抛出了诱饵，“我可以把它给你们。但条件变了。”
“说。”我盯着她。
“第一，你们得活着离开这里，并且把外面那些烦人的东西给我清理干净。我不希望我的‘来生’变成靶场。”罗格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第二，RELIC不是白拿的。我需要你们帮我取回一件东西——一件被荒坂‘意外’截获，本该属于我的小玩意儿。它在荒坂海滨仓储区的‘铁笼’保险库里。具体坐标和安保数据，成交后我会给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