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声撞上岩壁的瞬间,楚辞将苏瑶护在身后。他腕间软剑弹出寒光,剑锋挑开潮湿的苔藓,露出岩缝里半截生锈的铁链——链子上缠着的红绸布,与乌篷船里裹尸的白布质地相同。
"别碰!"苏瑶银针扎进他虎口,楚辞吃痛松手的刹那,铁链突然绷首。岩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腐臭味里混进浓烈的伽蓝香。
楚辞反手将人按在石壁上,湿透的衣料下肌肉贲张:"苏仵作是要谋杀亲夫?"他膝盖抵进她腿间,剑尖却精准挑断袭来的铁链,"这机关用的可是你们苏家独门手法。"
"胡扯!"苏瑶抬脚踹向他腰腹,绣鞋却陷入泥沼般的腐肉堆。她拔出银簪挑开烂肉,瞳孔骤缩——腐烂的指节上套着翡翠扳指,与她从师父断手上摘下的那枚严丝合扣。
楚辞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跃起。三支淬毒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红绸在火光中烈烈如血。苏瑶的襦裙缠上他腰间玉带,听见他胸腔震动的低笑:"娘子这投怀送抱的功夫..."
话音未落,岩洞顶部落下簌簌红纱。苏瑶在漫天飘舞的红绸间瞥见具白骨——腕骨系着银铃,盆骨处嵌着半枚铜钱。这是师父教过的"红绸缚骨",青楼女子被迫自尽后的镇魂法。
"三个月前醉月阁的花魁。"楚辞剑锋搅碎袭来的红绸,碎布中掉出块焦黑的腰牌,"锦衣卫百户的牌子,倒是配得上这出冥婚。"
苏瑶的银针突然扎向自己耳后要穴。眼前幻象消散的刹那,她看见楚辞唇色泛紫——冰魄散的毒发了。岩洞深处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手中铁链拴着七具行尸,每一步都踏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把玉珏交出来。"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铁链猛地缠住苏瑶脚踝。她摸到行尸腕间的银铃,突然想起师父说过,西域摄魂术需用伽蓝香做引。
楚辞的软剑绞断铁链时,苏瑶将火折子扔向红绸。烈焰裹着伽蓝香炸开,行尸发出凄厉的哀嚎。面具男暴怒地挥刀劈来,楚辞抱着她旋身避开,后背重重撞上岩壁。
"咳..."黑血溅在苏瑶颈侧,楚辞的手仍死死护住她后脑。面具男的第二刀劈来时,他突然轻笑:"陆沉,你这左手刀比三年前慢了。"
刀锋倏地顿住。男人摘下面具,露出道横贯眉骨的刀疤:"楚怀瑾,你居然还记得这把刀。"他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烧伤赫然是诏狱的火漆印,"拜你所赐。"
苏瑶的银针在掌心转出残影。这个被楚辞称作陆沉的男人,正是师父临终前用血写下的名字——山匪头目,她的师兄。
"小师妹。"陆沉突然扔来块染血的帕子,上面绣着歪扭的兔子,"师父给你的及笄礼,可还留着?"
苏瑶浑身血液凝固。她摸向腰间暗袋,装着银针的锦囊里确实有块相同的帕子——那是七岁那年,师兄为她包扎伤腿时用的。
楚辞的剑突然横在她颈间:"难怪苏仵作验尸手法精妙,原是匪窝里练出来的。"他指尖划过她腰间玉珏,"不如说说,你与这位陆当家唱的是哪出双簧?"
岩洞外传来潮声,陆沉的刀锋映出苏瑶苍白的脸:"师父用命换你出山,可不是为了让你跟锦衣卫的狗谈情说爱。"他突然甩出个瓷瓶,"吞了噬心蛊,跟我回寨子。"
苏瑶接住瓷瓶的刹那,楚辞的软剑缠上她手腕。他贴着耳畔低语,气息灼热:"你可想好了,噬心蛊发作时要饮人血止疼..."唇擦过她耳垂,"为夫的血可不够你喝。"
陆沉暴喝挥刀,楚辞揽着苏瑶的腰撞向岩壁机关。裂缝中涌出的海水吞没三人,苏瑶在混乱中抓住陆沉的刀柄,刀刃割破楚辞手臂时,腥甜的血染红了她腕间银铃。
"屏息!"楚辞的声音在水下格外清晰。他徒手掰开暗流中的铁栅,将苏瑶推进水道前,突然咬破她后颈皮肤:"留个印记,免得娘子走丢。"
浮出水面的瞬间,苏瑶看见挂着红绸的画舫。甲板上躺着具新鲜的女尸,腕间银铃与岩洞白骨如出一辙。她浑身湿透地爬上船,身后传来楚辞虚弱的调笑:"苏仵作这模样,倒像是被为夫欺负狠了..."
话音戛然而止。苏瑶回头看见楚辞后背插着支弩箭,箭尾红绸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踉跄着跌进她怀里,指尖还攥着从陆沉身上扯下的半片衣料——靛蓝底绣银蟒,与锦衣卫官服纹样一模一样。
"楚辞!"苏瑶撕开他染血的衣襟,突然愣住。箭伤处泛着的幽蓝,竟与师父所中冰魄散毒性相克。她摸出贴身藏着的解药,却被楚辞握住手腕:"这药...咳咳...会要你的命..."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女尸的手诡异地指向星空。苏瑶在尸体的指甲缝里发现伽蓝香残渣,而楚辞渐弱的脉搏下,藏着股与她同源的内力。
"你练过苏家心法?"她扯开楚辞的衣领,果然在锁骨下方看见枚朱砂痣——师父说过,这是前朝暗卫后裔的印记。
楚辞染血的手抚上她脸侧:"现在信我了?"他突然发力将她压在身下,躲过破窗而来的毒镖,"小心肝,再分神可就真要守寡了..."
陆沉的刀锋劈开舱门时,苏瑶正握着楚辞的手刺出银针。针尖挑开女尸心口的红绸,露出里面金线绣的梵文——正是镇南王府的家纹。
"精彩。"陆沉鼓着掌逼近,刀尖挑起楚辞的下巴,"世子爷连自家画舫都舍得拿来布阵。"他突然扯开女尸的衣襟,腐烂的皮肉下赫然是半块兵符,"不如解释下,西北大营的调兵符为何在死人身上?"
楚辞咳着血笑出声:"陆当家不妨摸摸自己后颈。"在陆沉僵住的瞬间,他指尖弹出血珠,"你中了我的追魂引,此刻是否觉得督脉发烫?"
苏瑶的银针在两人之间织成密网。她忽然撕开女尸的胃囊,抓出把未消化的金瓜子——内务府的印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上月宫中失窃的千两金锭。"她将金瓜子撒在陆沉脚边,"醉月阁花魁,镇南王府画舫,西北兵符..."银针突然抵住楚辞心口,"世子爷这出戏,唱的是清君侧还是弑君王?"
潮水漫过甲板时,楚辞握住她执针的手按在自己伤口:"娘子不妨亲自验验..."牵引她的指尖探入血肉,"为夫这颗心,装的究竟是江山..."沾血的手抚上她心口,"还是美人。"
陆沉突然挥刀斩断桅杆,在画舫倾覆的瞬间甩出铁爪钩:"师妹,该回家了。"钩尖擦过苏瑶肩头时,楚辞用后背挡下这一击。
"走!"他抱着苏瑶坠入江中,背后插着的铁钩在急流中撕开皮肉。苏瑶在血色漩涡里摸到他后腰的烙印,这次看清了全貌——前朝皇室暗卫的鹰隼图腾。
水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无数系着红绸的白骨从淤泥中浮起,腕间银铃奏响镇魂曲。苏瑶在意识模糊前,看见楚辞割开手腕将血喂进她口中,而远处灯塔上,温如玉的裙裾正拂过新挂上的尸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