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颠簸着碾过法租界的石子路时,陆承钧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东边的车灯海更近了,冷白的光透过油布缝隙落在他脸上,把眉骨下的阴影割得像刀刻。
"老张,停在福源里口的腌菜坊。"
他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
"把车斗挡板放下来,用苫布盖严。"
三轮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老张的手还攥着车把,指节泛白:
"小陆,我家地窖能塞下战防炮零件,后墙有个洞通着弄堂——"
"先藏零件。"
陆承钧打断他,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那些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闸北地图。
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秒针停在52分的位置像根刺,
"铁柱,把炮闩塞进第三口腌菜缸,缸底我前天凿了夹层。"
张铁柱闷声应着,背着三十斤的炮闩跳下车,军靴踩在水洼里溅起泥点。
他额角的汗顺着刀疤往下淌,经过腮帮时被胡茬挂住,凝成颗浑浊的水珠。
"晓子,李明的伤口。"
苏挽秋己经蹲在车斗里,用剪刀剪开李明胳膊上的血衣。
纱布揭开时,李明疼得抽了口冷气,却咬着牙没出声——这小子上个月还在圣约翰的教室里读《战争与和平》,现在胳膊上的弹孔里翻着红肉,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子弹没嵌进骨头。"
苏挽秋的手指在伤口边缘按了按,从急救包里摸出镊子,
"周医生在霞飞路的诊所我己经联络过,等会让王晓送他过去。"
她抬头时,路灯正照在她发间的珍珠发夹上,那是她"名媛"身份的伪装,此刻发夹下的碎发沾着血,
"藤田身上的文件有第九师团的行军路线图,他们分了三队,一队走苏州河堤坝,两队抄小路进闸北。"
"分散了?"
陆承钧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任务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青铜级任务【阻滞日军增援】进度条从30%跳到45%。
他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油布覆盖的重机枪,
"什么时候分的?"
"文件上的时间戳是凌晨两点。"
苏挽秋把镊子浸在酒精里,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枪响,
"他们发现闸北守军的弹药补给点被端了,怕重蹈覆辙。"
她突然抓住陆承钧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
"但先头部队的通讯兵还没到,现在各队之间联络靠旗语——"
"够了。"
陆承钧抽回手,掌心还留着她的温度。
他站起身,东边的车灯己经能照清卡车的影子,像群发了疯的狼在追。
"铁柱、马文,跟我去河堤。
晓子带李明、王晓去诊所,李勇负责警戒。"
他指了指老张,
"您老回修鞋摊,半小时后如果有人问起这辆车——"
"就说给陈阿婆送寿材去了。"
老张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笑得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我修了三十年鞋,说谎比修鞋底还溜。"
夜色里响起零星的犬吠。
陆承钧摸出腰间的勃朗宁,枪柄上的防滑纹硌着掌心。
系统界面的红点突然剧烈闪烁,他心头一跳——是日军的哨卡,就在前面三百米的河堤拐弯处。
"蹲下。"
他拽了把张铁柱的衣角,两人猫着腰钻进芦苇丛。
潮湿的霉味混着河水的腥气涌进鼻腔,远处传来日军的吆喝声,夹杂着铁皮饭盒碰撞的脆响。
"三个哨兵,机枪手在土坡后。"
张铁柱压低声音,他的视力在暗夜里像猫,
"左边那个扛三八大盖的,枪栓没关严。"
陆承钧点头。
他摸出两颗木柄手榴弹,保险环套在指头上。
系统界面弹出提示:【战术级任务:摧毁日军前沿哨卡,奖励战魂值200】。
进度条开始跳动,像根悬在头顶的线。
"三、二、一。"
手榴弹划着弧线飞出去,在哨卡旁炸开。
火光腾起的瞬间,陆承钧己经冲了出去,勃朗宁在掌心喷吐火舌。
左边的哨兵还没来得及摸枪,眉心就多了个血洞。
右边的机枪手刚把枪口转过来,张铁柱的刺刀己经捅进他肋骨,血顺着刀槽滋出来,溅在土坡的野菊花上。
"八嘎!"
后方传来日语的嘶吼。
陆承钧转头,看见个戴军刀的军官正从卡车后冲出来——是藤田的副官?
不,肩章上的樱花比藤田少颗。
他抬手就是两枪,军官的右肩炸开血花,踉跄着栽进路边的水沟。
"撤!"
陆承钧踹翻机枪,抓住张铁柱的胳膊往芦苇丛里钻。
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打在身后的柳树上,木屑纷飞。
"队长!"
马文从另一侧的灌木丛里冒出来,手里提着个带天线的铁盒子,
"通讯机!
我拆了他们的电台!"
系统提示音炸响:【战术级任务完成,获得战魂值200】。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今天第三个任务奖励,足够兑换两箱捷克式子弹。
他们刚钻进芦苇荡,远处就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陆承钧趴在泥水里,看着三辆日军卡车碾过哨卡废墟,车灯扫过他藏在芦苇后的脸。
副驾驶座上的军官突然举起望远镜,他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张熟悉的脸,左眉骨有道刀疤,正是第九师团的通讯参谋松本。
"走。"他扯了扯张铁柱的裤脚,三人猫着腰往福源里方向挪。
芦苇叶刮得脖子生疼,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抓。
等他们回到腌菜坊时,苏挽秋正蹲在门口剥毛豆——这是暗刃小队的暗号,安全。
她看见陆承钧,立刻把毛豆筐踢进阴沟:
"周医生说李明的手术很成功,王晓在诊所守着。"
"我刚才听见日军卡车往闸北去了,松本的车往法租界方向拐了。"
陆承钧摸出怀表,秒针指向12分。
系统界面的红点还在移动,但速度慢了些。
他解下浸透泥水的外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今晚的哨卡炸得及时,他们的通讯断了半小时。"他突然顿住,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有人在拖动重机枪。
苏挽秋的脸色变了。
她抓起墙角的煤油灯,灯芯在风里摇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腌菜缸上,"是九二式重机枪的脚架声。"她指了指东边,
"松本的车停在霞飞路,他可能......"
"找老张。"
陆承钧的声音像块冰,"他的修鞋摊就在霞飞路口。"
腌菜坊外,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
远处的机枪声突然清晰起来,像头醒过来的野兽在低吼。
陆承钧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枪柄上还沾着刚才的血,己经凉了。
苏挽秋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全是汗:
"你刚才在芦苇荡里,松本的望远镜差点就扫到你了。"
"扫到又怎样?"陆承钧笑了笑,露出颗虎牙——这是他当侦察兵时留下的,爬铁丝网磕的。
他抽回手,把系统界面调出来,黄金级任务【阻滞第九师团】的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
"就算扫到,他也不会想到,上海的'幽灵军火商',不过是个修钟表的。"
晨雾里传来电车的铃铛声。
陆承钧推开腌菜坊的门,潮湿的风灌进来,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机枪声,像根细线,一头系着他的心脏,一头系着正在逼近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