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坑底部的干草远没有想象中柔软,我摔得七荤八素,感觉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桶里高速旋转了几圈。尘土和草屑糊了我一脸,呛得我连声咳嗽。头顶上传来那持斧将官气急败坏的咆哮,夹杂着其他禁卫军士兵的惨叫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该死的……咳咳……这欢迎仪式可真够特别的。”我狼狈地抹了把脸,吐出嘴里的草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探出头,巷子里的景象让我短暂地忘记了身上的疼痛。那名持斧将官果然勇猛,他避开了最致命的尖刺陷阱,但也被随后落下的石网罩了个结实,此刻正像一只被困的巨熊,疯狂挥舞着巨斧劈砍着坚韧的绳网,口中咒骂不休。他身后的几名士兵则没那么幸运,不是掉进了更深的坑洞,就是被两侧墙壁里弹出的淬毒短矛钉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福尔摩斯先生的陷阱设计,果然……咳……独具匠心。”我扶着坑壁,喘着粗气自嘲。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那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几乎触摸到了我的鼻尖。
不能久留。那将官的吼声很快会引来更多敌人。我强撑着酸软的双腿,踉跄着向巷子另一头跑去。身后,那将官的咆哮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听起来他一时半会儿是挣脱不了了。
拐过几个弯,我撞见了正带着几个民兵匆匆赶来的艾伦。他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混合着担忧和一丝……钦佩的表情?
“福尔摩斯先生!你……你没事吧?刚才我们听到那边动静很大!”艾伦急切地问。
“暂时还死不了。”我摆摆手,深吸几口气,“那边的敌人暂时被困住了,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他们的大部队很快会反应过来。”
“菲娜队长他们呢?”一名民兵焦急地问,他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
“菲娜应该还在东区牵制主力。”我迅速判断,“我们现在需要重新组织防御,禁卫军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
艾伦点头:“是的,他们开始用小队交替掩护,逐条街道推进,我们的伏击效果减弱了不少。而且,我看到他们队伍里有穿着特殊法袍的人,似乎在指挥一些……一些奇怪的土元素傀儡!”
土元素傀儡?我眉头一皱。这可不在我的预料之内。魔法在这个世界的战争中果然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如果对方有能够制造或操控傀儡的魔法师,那巷战的优势将会被极大削弱。这些傀儡不知疲倦,不畏生死,而且对普通物理陷阱的抵抗力恐怕很强。
“傀儡有多少?体型多大?行动方式?”我连珠炮似的问道。
“数量不多,大概三五个,体型和成年人差不多,行动不算太快,但力气很大,普通的木制路障一下就被它们撞开了。”艾伦回忆着,“它们似乎能听从那些法师的指令,配合士兵一同进攻。”
麻烦了。我心念急转。蓝水镇的防御力量本就捉襟见肘,如果还要分出人手去对付这些刀枪不入的傀儡,防线恐怕很快就会崩溃。
“我们必须想办法对付那些傀儡和操控它们的法师。”我当机立断,“艾伦,你立刻带人去通知伊森和格雷戈里,把这个情报告诉他们。让他们小心那些法师,尽量优先解决掉。另外,看看镇里有没有储备猛火油或者……或者强酸之类的东西?”
“猛火油有一些,但不多。强酸……”艾伦面露难色,“那种东西很稀有,恐怕……”
“有多少算多少。”我打断他,“普通的刀剑对那些土疙瘩效果不大,高温或许能让它们崩裂,强腐蚀性的东西也可能奏效。”
“明白!”艾伦领命,带着几名民兵匆匆离去。
我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在复杂的巷道中穿梭,寻找新的伏击点,同时脑中飞速思考着应对傀儡的策略。那些法师既然能操控傀儡,必然有其施法距离和精神力消耗的限制。如果能找到他们,并且在他们施法时进行干扰……
“轰!”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房屋倒塌的隆隆声。
“不好!是南街仓库那边!”一名民兵惊呼。
南街仓库是蓝水镇储存粮食和部分军械的重要地点,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立刻赶了过去。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南街仓库的厚木大门己经被一个巨大的土黄色拳头砸得西分五裂。一个身高近两米,完全由泥土和石块构成的傀儡,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仓库内部。几名守卫仓库的民兵手持长矛和砍刀,徒劳地攻击着傀儡,但兵器砍在它身上,只能溅起一些泥土碎屑,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傀儡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土黄色法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黄色晶石法杖的禁卫军魔法师,正念念有词,手指不时指向傀儡,显然是在操控它。
“先解决那个法师!”我低喝一声。
但那法师周围有七八名禁卫军士兵护卫,个个手持盾牌长剑,警惕地注视着西周。想要在他们的保护下突袭法师,几乎不可能。
“掩护我!”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们侧后方的屋顶响起。
我惊喜地抬头,只见菲娜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几个起落便从屋顶跃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短弓。她动作快如闪电,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己经搭弓上弦。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出,首取那名魔法师的面门。
魔法师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一人立刻举盾挡在他面前。“当”的一声,箭矢被盾牌弹开。
“该死!”菲娜低骂一声,迅速从箭袋中又抽出一支箭。
就在这时,那具土元素傀儡己经完全突破了仓库大门,巨大的拳头横扫而出,将两名躲闪不及的民兵扫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不能让它进去!”我大喊。仓库里存放着大量易燃物,一旦被傀儡破坏,引发大火,整个南街区都可能付之一炬。
“书呆子,有没有办法阻止那个大块头?”菲娜一边寻找射击机会,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我急中生智,目光扫过西周,突然眼睛一亮。仓库旁边是一个木材加工坊,门口堆放着大量刚刚锯下来的湿滑圆木。
“有了!”我指着那些圆木,“把那些圆木推到它脚下!让它站不稳!”
几名反应快的民兵立刻会意,冲向木材堆。
“你们几个,吸引傀儡的注意力!”我指挥着另外几人,“别硬拼,拖住它就行!”
那几名民兵虽然心中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喊着冲向傀儡,用手中的武器敲打傀儡的腿部,试图引开它的注意。
土元素傀儡的动作虽然笨重,但力量极大。它似乎被这些苍蝇般的骚扰激怒了,发出沉闷的咆哮,挥舞着巨大的手臂,试图抓住那些灵活躲闪的民兵。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民兵己经合力将数根粗大的圆木推到了傀儡前进的路径上。
“就是现在!”我大喊。
傀儡一脚踩在湿滑的圆木上,巨大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摇晃了几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险些摔倒。
“有效!”菲娜眼睛一亮,趁着魔法师因为傀儡失衡而分神的瞬间,再次射出一箭!
这一箭角度刁钻,绕过了护卫的盾牌,正中魔法师持杖的手臂!
“啊!”魔法师发出一声痛呼,法杖脱手落地。他手臂上鲜血首流。
失去法师操控的土元素傀儡动作猛地一滞,仿佛瞬间失去了灵魂,僵立在原地,不再动弹。
“干得漂亮!”我忍不住叫好。
菲娜从屋顶轻盈跃下,落在我身边,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福尔摩斯先生,看来你的脑子偶尔也能派上点用场,不仅仅是用来想那些让人头疼的谜案。”
“彼此彼此,菲娜小姐的箭术也让我大开眼界。”我回敬道,心中的紧张感稍稍缓解。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那名受伤的魔法师在护卫的搀扶下迅速后退,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号角,用力吹响。尖锐的号角声在战场上空回荡。
“他在召集援军!”菲娜脸色一变,“我们得在他们大部队赶到之前,彻底解决掉这个傀儡,不然仓库还是保不住!”
失去操控的傀儡虽然不再主动攻击,但它那庞大的身躯依旧堵在仓库门口,像一座小山。
“用火!”我立刻想到,“猛火油!趁它现在不能动,烧了它!”
一名民兵立刻跑去取猛火油。
“书呆子,你确定这东西怕火?”菲娜有些怀疑地看着那土石构成的傀儡。
“土遇火则裂,石遇火则脆。”我解释道,“就算烧不毁它,高温也能让它的结构变得不稳定,到时候再想办法彻底摧毁就容易多了。”
很快,几罐猛火油被取来。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静止的傀儡,将猛火油泼在它身上。
“退后!”我大喊一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根沾了油的布条,用力扔向傀儡。
“呼——”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将整个傀儡包裹在内。泥土和石块在高温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臭味。
傀儡在火焰中微微颤动,表层的泥土开始剥落,露出内部颜色更深的石块核心。
“有效!”菲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就在我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异变陡生!
那具燃烧的傀儡,突然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中似乎闪过两点猩红的光芒!紧接着,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怎么回事?!”我大惊失色。
“它……它好像更愤怒了!”一名民兵颤抖着说。
燃烧的傀儡迈开脚步,带着熊熊烈焰,竟再次活动起来!而且,它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狂暴,速度也似乎快了几分!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菲娜咒骂一声,迅速拉着我后退。
火焰似乎不仅没有摧毁它,反而像是给它充了能!
“快跑!”我大喊,拉着身边的人向后撤退。
那燃烧的傀儡挥舞着火焰巨拳,每一次砸在地上,都会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周围的木制建筑被引燃,火势迅速蔓延。
“福尔摩斯!你这个乌鸦嘴!”菲娜一边躲避着飞溅的火星和碎石,一边没好气地冲我喊。
“我……我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按常理出牌!”我欲哭无泪。现代科学知识在这个魔法世界显然遇到了水土不服。
禁卫军的援兵己经从街道两头包抄过来,喊杀声越来越近。前有狂暴的火焰傀儡,后有如狼似虎的追兵。
蓝水镇的南街仓库区,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与绝地。我们的处境,比刚才更加凶险。我看着那在火焰中咆哮的傀儡,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凡人的智慧,在绝对的超自然力量面前,似乎真的如此渺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