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沈氏合上账本时,窗外的灯笼己经熄了一半。她起身吹灭最后一盏油灯,转身回房的脚步很轻,却格外坚定。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的议论声就传到了沈家大门口。
“听说了吗?镇上的调解团都来了,说沈夫人要篡族长之位。”
“这事儿听着怪怪的,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帮大家的?”
“可人家婆家不乐意啊,背后使绊子呢。”
这些话被送米的伙计带回来时,沈氏正带着儿孙们检查新修的水渠。听到消息,她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弯腰查看沟渠的排水情况。
“祖母,他们怎么又来了?”阿婉皱眉问。
“有人闲得慌。”沈氏站起身,拍了拍手,“你们别管这些,把今天该做的事做完。”
她没多说什么,只让账房留意外面的风向,自己则照常安排作坊的生产,监督粮仓的分配。
几天过去,流言愈演愈烈。有人开始在茶铺里当众质疑她的动机,甚至有村民悄悄把之前领到的救济粮退了回来,说是“怕惹祸上身”。
沈氏依旧不动声色。
但李老汉看不过去了。
他拄着拐杖,一大早就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扯着嗓子喊:“谁要是敢再说沈夫人一句坏话,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几个受过她恩惠的老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我孙子发烧那晚,是沈夫人亲自熬药守到天亮!”
“我家媳妇坐月子没奶水,是沈夫人送来羊奶和鸡蛋!”
“她若真是图谋不轨,为何从不收我们一个铜板?”
村民们越聚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几个年轻人干脆搬来桌椅,在村口摆起了“讲台”,邀请所有愿意出面作证的人前来讲述沈氏的善举。
这一举动像是一场自发的集会,没有通知、没有组织,却吸引了全村人的注意。
王老太爷坐在轮椅上,由孙子推着来到现场。他环视西周,缓缓开口:“我活了八十多年,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沈夫人不是圣人,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实实在在的善行。”
人群安静下来。
“那些造谣的人,不敢露脸,只会躲在暗处放毒。”王老太爷语气沉重,“而真正做事的人,却被泼脏水。你们扪心自问,若是没有沈夫人,今年这场旱灾,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这话一出,原本还犹豫的村民纷纷点头,甚至有几个之前退粮的人红着眼睛重新把粮食拿了回来。
“沈夫人,您原谅我们吧……我们糊涂。”
沈氏接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我不怪你们。”她声音平静,“我只是希望,以后遇到事,不要急着怀疑,先想想是谁在困难时拉了你一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而这一切,自然也被沈家老宅那边知道了。
公婆气得摔了茶碗,小姑子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你们干的好事!”婆婆怒吼,“现在全村人都向着她,我们反倒成了恶人!”
“娘,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小姑子低声辩解。
“你就是个废物!”婆婆指着她鼻子骂,“让你去挑拨离间,结果反而让人家更得人心!”
小叔子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知道这次彻底失败了。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公公阴着脸,“我们得想办法挽回名声。”
“怎么挽回?”婆婆咬牙切齿,“难不成还能再找人告她?”
“告不得。”公公摇头,“上次那个调解团吃了瘪,回去后就被东家辞退了。现在没人敢接这种案子。”
屋里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婆婆咬牙道:“那就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接下来几天,沈家老宅大门紧闭,连饭都不出来吃。
村民们见状,更加明白真相了。
“瞧瞧,做贼心虚了吧?”
“果然谣言是他们散出来的。”
“沈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换了别人,早上门理论了。”
舆论完全逆转,沈氏的名声比以前更响。
甚至连邻村的人都派人来打听沈家的情况,想请她帮忙解决干旱问题。
面对这些请求,沈氏没有拒绝。她组织工匠外出考察水源,还派儿子去城里采购打井工具,准备帮助邻村修建灌溉系统。
丈夫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问:“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她反问。
“他们那样对你……”
“我己经赢了。”她淡淡一笑,“他们用尽手段,也没能让我倒下。而我,还在往前走。”
丈夫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以前不懂你,现在明白了。你是真正的强者。”
沈氏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作坊扩建完成,产量翻倍,订单源源不断。儿孙们也在她的督促下,每日习字练算,进步飞快。
某日傍晚,沈氏正在书房核对账目,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喧哗。
“夫人,不好了!”账房冲进来,“媒婆赵婆子被人打了!”
“怎么回事?”她放下笔。
“听说她在镇上散布您的谣言,被几个路过的商贩揍了一顿,现在正躺在医馆呢。”
沈氏听完,只是摇了摇头:“她这是咎由自取。”
“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她语气淡然,“清者自清。”
窗外,夕阳洒进屋内,映得书案上的账本泛起一层金光。
沈氏低头继续写字,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就在她抬笔的一瞬,眼角余光瞥见一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
信封上,赫然写着“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