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的指尖触到夜澜脉门时,鎏金蟠龙熏炉正吐出最后一缕毒烟。
他虚扣在她腰间的玉扳指寒凉如尸骨,惊鸿的银铃在腕间震颤出诡异的频率——这是父亲教她的《鬼脉诀》,凡遇非人之躯,铃音便如百鬼夜哭。此刻铃铛嘶鸣着蜷缩成团,仿佛被夜澜皮肤下游走的青铜齿轮吓破了魂。
"爱妃的指尖...在抖。"夜澜的蟒袍广袖滑落,露出小臂虬结的伤疤。那些疤痕在烛火下扭曲成梵文,惊鸿认出这是《锁魂谱》里"借尸还魂"的禁术符咒。她突然掐紧他腕骨,指甲陷进齿轮凸起的纹路,"陛下这脉象,怕是阎罗殿的生死簿都记不下。"
夜澜低笑着将惊鸿拽到膝上,玉扳指擦过她颈侧动脉。惊鸿的银簪刚弹出暗刃,却被他用齿尖叼住簪尾。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夜澜的瞳孔泛起妖异的金,"十年前你替我诊脉时,这具身子...咳...还有三成是活肉。"
惊鸿的脊背骤然绷紧。记忆如毒蛇撕开迷雾:柳府地窖里,满脸血污的少年伸出白骨森森的手腕,她将父亲秘制的续命膏涂在那些蠕动的青铜齿轮上...而膏药罐底,赫然印着漠北狼首图腾!
"主子想起来了?"夜澜的玉扳指突然旋开,露出内芯暗藏的刀片,"你亲手修补的这具傀儡..."刀刃划破他掌心,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青铜液,"如今要噬主了。"
熏炉轰然炸裂,毒烟凝成狼首扑向惊鸿。她旋身甩出银铃,铃铛却在半空被青铜液裹成茧。夜澜的喘息喷在她耳后,"子时三刻,记得去冰窖...咳咳...见见你真正的父亲。"
子时的月光透过冰窖缝隙,在惊鸿的银簪上凝成霜。
她攥着夜澜给的玉扳指,指尖内侧的狼毒花纹。当扳指卡进冰门凹槽时,惊鸿听见齿轮转动的声响与夜澜胸腔里的频率如出一辙——这冰窖的机关,竟是用同样的青铜算珠驱动。
寒气扑面而来的刹那,惊鸿的银簪脱手坠地。玄冰棺中封着的中年男子眉眼如画,心口插着的断剑正是柳氏祖传的惊鸿剑!更骇人的是,尸身右手小指缺失处,正卡着枚与夜澜相同的玉扳指。
"鸿儿..."沙哑的呼唤自背后响起。惊鸿转身时,看见夜澜倚在冰柱上咳血,他掌心托着枚带血的乳牙,"这是你换下的第一颗牙...咳咳...为父存了二十年。"
惊鸿的银铃突然暴起,将玉扳指绞成碎片。冰棺中的尸首竟在此刻睁眼,惊鸿剑嗡鸣着飞出,剑柄镶嵌的夜明珠映出棺盖内侧的字迹——"昭明十三年,柳氏惊鸿弑父"。
"好女儿..."夜澜的玉扳指碎片突然飞旋,在惊鸿腕间割出血线,"现在知道为何你的血...能喂活青铜算珠了么?"他舔舐着飞溅的血珠,瞳孔彻底化作兽类的竖瞳,"当年你那一剑,把柳氏血脉...咳...钉进了我的魂魄。"
冰窖突然震颤,夏瑶的赤足踏碎满地冰渣。她扯开衣襟,心口的青铜算珠正吞噬着惊鸿剑的寒光,"姐姐的血真甜...难怪夜澜哥哥要用百年阳寿炼成血池..."
惊鸿的银簪刺穿夏瑶咽喉,却见青铜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夜澜突然掐住惊鸿后颈,将她的脸按向冰棺,"仔细看看...咳咳...你究竟杀了谁!"
冰面映出的,竟是惊鸿自己逐渐化作青铜的面容!
寅时的丧钟撞碎了冰窖的死寂。
惊鸿的银铃缠住夜澜脖颈,铃芯渗出柳氏秘传的化金水。青铜碰触毒液的瞬间,夜澜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内里交错的齿轮与符咒。惊鸿的指尖探进他胸腔,攥住那颗刻满弑父咒文的青铜心脏。
"主子终于要取回自己的东西了?"夜澜的金色竖瞳淌出血泪,"当年你用惊鸿剑剖出心脏救下的..."他猛地扯开冰棺尸首的衣襟,惊鸿看见那尸身心口处空荡荡的窟窿,"...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暗卫!"
惊鸿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夜明珠映出尘封的记忆:八岁的她握着滴血的剑,脚下躺着胸口贯穿的父亲。而那个被她喂了饴糖的少年,正用青铜齿轮填补她心口的血洞...
"柳氏血脉...本就是最好的傀儡材料。"夜澜的牙齿咬穿惊鸿手腕,青铜液混着她的血涌入喉管,"你以为的灭门案...咳咳...不过是场换魂仪式。"
冰窖穹顶轰然塌陷,惊鸿在坠落的玄冰中看见无数自己的倒影——每个"她"的心口都嵌着青铜算珠,而夜澜的身影正从每个碎片里伸出手臂。夏瑶的狂笑与丧钟共鸣,"姐姐还不明白?我们...都是你的替身傀儡!"
惊鸿的银簪在绝望中刺穿太阳穴,流出的却不是血。青铜液从伤口喷涌的刹那,夜澜的金色瞳孔炸成碎片。他残破的躯体将惊鸿压进冰棺,唇齿间最后的温热呵在她化作金属的耳垂:"欢迎回家...我的...造物主..."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冰层时,冰棺中的两具青铜躯壳紧紧相拥,惊鸿剑贯穿他们的心脏,在玄冰上刻下带血的谶语:"痴儿叩金阙,傀儡锁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