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雄第三次确认了耳返的位置是否牢固。
化妆间的灯光比平时更刺眼，镜子里的他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发型师特意将他的刘海梳下来几缕，减弱了过于硬朗的轮廓。这个造型让他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甚至透着几分罕见的温和气质——如果忽略他此刻正无意识掐着自己掌心的动作的话。
"英雄哥～"
甜得发腻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伴随着一阵香草冰淇淋般的香气。华英雄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感到自己肩膀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
"你看台本了没？第二环节我们要合唱耶！"苏糖像只欢快的小麻雀蹦到他身后的化妆椅上，镜子里顿时多了张圆润的娃娃脸。她今天扎着双马尾，发梢卷成俏皮的弧度，一身淡粉色连衣裙衬得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
华英雄盯着镜中两人形成的荒谬身高差——即使坐着，他的肩膀也几乎与站着的苏糖齐平。"制作组是不是搞错了？我上次唱歌还是小学毕业典礼。"
"骗人！"苏糖突然趴到他椅背上，这个动作让她胸前的贝壳项链晃荡起来，"林霜姐说你拍《夏日记忆》时在KTV唱《朋友》可好听了！"
"那是喝了六瓶啤酒之后。"华英雄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果然，苏糖的眼睛立刻亮得像发现了宝藏的小狐狸。
"哇哦～原来华英雄喝醉了会唱歌！这个料我能卖多少钱？"她掏出手机作势要发消息，华英雄伸手去抢，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两人在不算宽敞的化妆间里你追我赶，苏糖边跑边笑，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两位老师，五分钟后上场。"场务小哥敲门提醒，看到屋内的场景时明显愣了一下。华英雄立刻恢复正经，轻咳一声整理衣领，而苏糖则趁机把偷拍的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画面里华英雄正狼狈地弯腰钻过衣架追她。
"删了。"华英雄压低声音。
"不要～"苏糖把手机藏到背后，仰头看他时睫毛忽闪忽闪的，"除非你答应好好合唱。"
华英雄深吸一口气。他早该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甜豆有多难缠。上次综艺录制，苏糖就是用这种无辜眼神骗他吃下超辣炸鸡，结果他被拍到眼泪鼻涕横流的画面在热搜挂了三天。
"我尽量不跑调。"他妥协道。
苏糖胜利般晃了晃手机，却在转身时被自己的鞋带绊到，整个人向前扑去。华英雄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提回平衡状态。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华英雄能清晰地数清她脸上细小的雀斑。
"谢、谢谢。"苏糖罕见地结巴了一下，耳尖泛起粉色。她迅速退开两步，低头整理并不乱的裙摆。
走廊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脚步声。华英雄突然注意到苏糖的手在微微发抖——原来这个总是活力西射的小太阳也会紧张。
"喂，"他递过去一瓶水，"要是待会儿我唱砸了，你就说是我故意搞笑，把锅甩给我就行。"
苏糖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英雄哥，你其实人挺好的嘛。"
"闭嘴，上场了。"
演播厅的灯光像盛夏正午的阳光般倾泻而下。华英雄眯起眼睛适应强光，耳边传来现场观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当他和苏糖并肩站在舞台中央时，1米95与1米58的身高差确实像漫画情节般夸张。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主持人的声音故意拉长，"娱乐圈最萌身高差组合的首次音乐合作！"
苏糖踮起脚尖才勉强把备用话筒塞进华英雄手里，这个动作引发一阵善意的笑声。华英雄配合地弯下腰，感觉自己像棵被小松鼠攀爬的橡树。
前奏钢琴声响起时，华英雄感到喉咙发紧。这首歌他当然听过，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聚光灯下演唱。他瞥了眼提词器，第一句歌词正在缓缓上移。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他开口的瞬间，自己都吓了一跳。平时说话时略显低沉的嗓音，在音乐伴奏下竟透出几分沙哑的质感，像陈年威士忌滑过冰块的声响。观众席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下来。
苏糖接唱时，声音清甜透亮如同山涧泉水，与他的声线形成奇妙的和鸣。当两人合唱副歌部分时，华英雄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一步，苏糖则仰着头，眼睛在聚光灯下闪烁着蜂蜜色的光。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演播厅静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华英雄有些恍惚，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不是作为演员扮演别人，也不是作为偶像被追捧，而是纯粹地、简单地因为创造了一段美好的声音而被认可。
"天啊！这简首是教科书级别的反差萌组合！"主持人夸张地抹着眼角，"华英雄，你瞒着大家藏了这么好的嗓子多久了？"
华英雄还没来得及回答，苏糖就抢过话筒："他平时在KTV可厉害了！特别是喝完——"
"苏糖！"华英雄一把捂住她的嘴，引发全场爆笑。苏糖在他掌心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故意伸出舌头舔了他的手心。华英雄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这个互动让观众席的尖叫声又高了一个八度。
游戏环节，华英雄被迫站在指定位置不动，而苏糖需要不借助工具拿到他高举过顶的奖品。她先是尝试跳起来够，失败后开始绕着华英雄转圈，像只思考对策的小狗。
"可以用任何方法哦！"主持人暗示道。
苏糖突然灵机一动，拽了拽华英雄的衣角："爸爸～给我嘛～"
这个称呼让华英雄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根，手一抖奖品掉了下来，正好被苏糖接住。观众席沸腾了，闪光灯此起彼伏。
"看来我们的'父女组合'今天正式出道了！"主持人总结道，而华英雄己经开始思考如何委婉地拒绝接下来的所有音乐类通告。
录制结束己是深夜。华英雄疲惫地回到酒店，刚关上门就听到手机不停震动。工作群里消息爆炸，最活跃的当然是苏糖，她发了十几条现场视频和观众反应，最后一条是：
【刚接到制作人电话，下周要我们录音乐特辑！这次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怎么样？】
华英雄把手机扔到床上，决定假装没看见。他拉开窗帘，城市夜景在脚下铺展，忽然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个陌生的牛皮笔记本。翻开扉页，一行熟悉的瘦金体写着"呼吸控制与音准训练"。
他认得这个字迹。上次排练话剧时，文卿给他的台词本上全是这种一丝不苟的批注。笔记本内页详细记录了发声技巧，甚至分析了《因为爱情》每段歌词的换气点，最新一页还画了声线起伏的波形图。
华英雄用手指抚过那些细致的标注，仿佛看到文卿坐在排练厅的钢琴前，一边听他试唱一边皱眉记录的样子。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要上音乐节目，那么她是看了预告，还是...
门铃突然响起。华英雄开门看到苏糖抱着枕头站在外面，己经换上了毛绒兔子睡衣。
"英雄哥！我睡不着！"她不由分说挤进房间，"我们来对下周的歌单吧！"
"现在？"华英雄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二十。
苏糖己经蹦到床上，翻开手机里的歌单："制作人说可以选三首，我觉得《今天你要嫁给我》《小酒窝》和《有点甜》都很适合我们！"
华英雄眼前浮现出下周热搜标题#华英雄装嫩翻车现场#。他拿起枕头按在自己脸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
"别这么抗拒嘛～"苏糖抢过枕头砸他，"你知道今天我们的合唱视频转发量多少了吗？五万！五万诶！"
华英雄突然注意到苏糖的手机壁纸——正是今天在化妆间偷拍的那张他追着她的糗照。照片角落还能看到化妆镜反射出的画面，镜中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高挑的轮廓和半挽起的长发...
"文卿姐今天来现场了？"他脱口而出。
苏糖眨眨眼："对啊，她来和音乐总监谈事情，正好看到我们彩排。"她晃着脚丫，"后来她还找我聊了会儿，问我们怎么想到要合唱的。"
华英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说什么了？"
"就说你音准还行但气息不足什么的。"苏糖歪着头，"不过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华英雄想起笔记本上那些细致的批注，和文卿平日冷淡外表下隐藏的严格专业。他突然很想立刻给她发个消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喂，"苏糖用枕头戳他，"你该不会喜欢文卿姐吧？"
"胡说什么！"华英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苏糖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脸红什么？"
"我那是——"华英雄的辩解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林霜。
"GUCCI想签你和苏糖拍亲子系列，"林霜开门见山，"我拒了。"
华英雄松了口气："谢谢。"
"别高兴太早，"林霜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我拒是因为拿到了更好的——Armani要你单人代言新季男装，下周去米兰试装。"
挂断电话，华英雄发现苏糖正用枕头捂着脸偷笑。
"笑什么？"
"林霜姐是不是又给你接了什么高大上的工作？"苏糖模仿着林霜的语气，"'我们英雄可是要走高端路线的'～"
华英雄无奈地看着这个毫无距离感的后辈。苏糖身上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让最严肃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制作组非要把他们凑在一起——她是他完美的人设软化剂。
"对了，"苏糖跳下床准备离开时突然转身，"文卿姐让我提醒你，明天上午十点声乐训练，别迟到。"她学着文卿冷淡的语气，却因为娃娃音而毫无威慑力。
门关上后，华英雄重新拿起那本笔记。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便签纸飘落下来：
"音准进步了，但副歌转音还是太硬。——W"
简单利落，没有多余的感彩，典型的文卿式评价。华英雄却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小心地把便签夹回笔记本，连同心里那份莫名的雀跃一起妥善收好。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华英雄想起今天站在舞台上时，那种前所未有的纯粹快乐。也许，偶尔走出舒适区也不错——即使这意味着要和一个聒噪的小太阳组成什么见鬼的"父女组合"。
手机又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苏糖发来的新消息。华英雄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拿手机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瓶。水渍在木质地板上蔓延，形状莫名像一颗小小的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