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仙，你别发神经。”
薛氏快步出来扯住薛晓仙的手臂。
薛晓仙眉头蹙起，瞳孔泛着金色的微波。听见薛氏的话，她忽然醒过神，慌乱地抓住薛氏：
“娘！我没发神经，是我哥发神经。吴婉之以前欺负他，他当时那么难过，依他的性格不可能娶她的。
哥哥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喔！他可能外出撞了邪！娘，我们快找道士驱邪，娘！唔唔……”
薛氏捂住薛晓仙的嘴，将她推回正屋，把正屋的门关上，长叹一口气，回头对吴婉之说：
“婉之，她的嘴没把门的，又爱胡思乱想，对你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辛苦你去煮个面。”
吴婉之怔愣片刻，倏然露出个很甜的笑，语带喜气：“嗯，娘，没事的。”
薛氏见吴婉之没把刚才的事放到心里，也露出个淡笑，回正屋去了。
吴婉之转身去厨房，嘴角还隐着笑意。
薛晓仙太娇，她刚才好像被只雪白的绵羊咩了一顿，让她都忘记尴尬了。
吴婉之起锅烧水，掀开阴凉角落的水桶，把用陶罐装着，泡在水里的鲜猪肉拿出来。
切下一堆肉片洒进锅里烫过，又烧锅煎蛋，待鸡蛋煎好才倒水煮面汤，汤滚放干面。
末了又转去菜园拔来几根鲜嫩的菜苗洗净，面快好时，再将肉片和菜苗铺洒到滚烫的面汤里。
她在厨房忙碌，薛氏便在正屋把如何娶吴婉之进门，往事的诸多误会，以及薛良对吴婉之的态度，全都简要的转告薛晓仙。
“以前的事各有各的苦楚，如今都是一家人，你对你嫂子客气点，别咋咋呼呼的。”薛氏嘱咐道。
薛晓仙坐在薛氏旁边，双臂搭在木椅扶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看来我哥早就被她拿捏了，不然不能她说什么都信。”
薛晓仙小声嘀咕，薛氏没听清，“我说让你对你嫂子客气点，你叽里咕噜说什么？”
薛晓仙听她娘又说她，愁眉苦脸地哼一声，“娘，我刚回家您就冲我。您一点都不想我吗？”
她说着扭过头望薛氏，见薛氏正认真盯着自己看，眼底发红，顿时就不吭声了。
薛晓仙觉着，她娘比她离家前老了许多，眉间与眼角的纹路比以前更深。
她没什么时间概念，在北州的记忆很少，总以为自己只走了几个月，当下才真正察觉到西年的长度。
薛氏打量她的五官，抬手轻抚她那巴掌大的脸，“你没怎么变，但懂事了些，撒泼没有赖在地上蹬腿。”
撒泼赖在地上蹬腿都是七八岁的事了，没想到薛氏竟然还拿来调侃她。
薛晓仙听见她的话，没忍住笑了，眼角泛红。
“也没去厨房拿菜刀。”薛氏又说。
薛晓仙的笑脸顿时凝固，尴尬得挠了挠头，嘴唇嚅动，没说出话来。
“你如今穿得贵气，看着挺唬人的。”
薛氏说着便冷笑，“我们家虽然穷，但托你哥的福，我也认得真金。”
她的手忽然上抬，用力将薛晓仙头上的金钗拔下，冷声骂道：“戴一头假货骗我做什么！”
那假金钗被薛氏狠狠地砸到地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薛晓仙吓得心惊肉跳，条件反射般捂着被拔钗的头站起来，瞪眼看看地上的假货，又看看薛氏。
肩膀耷拉着，余惊未定还大口喘气，她不敢捡。
薛氏冷冷瞥过她隆起的腹部，对着她咬牙说道：“为何一个人回来？你和李子玉到底发生何事？孩子几个月了？”
薛晓仙被薛氏掷地有声的质问吓住，咽了口唾沫，“我，我与他性情不和，己经和离。孩子，孩子五个月了，估摸今年冬天就生。”
薛氏瞧她的腹部，小得压根不像五个月的，露出的半截手也瘦成皮包骨头，心里疼得首抽。
她眼眶发热，向她伸出颤抖的手掌，语气冷硬：“和离书给我看。”
薛晓仙嘴巴动了动，有点萎靡，“路上丢了，再说您也不识字……”
薛氏看她的眼神骤冷，薛晓仙马上闭嘴，犹豫片刻才又低声说道：“真的弄丢了。”
薛氏收回手掌，“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走了多久？”
薛晓仙垂眸，小声说：“坐马车。”
“你先前说你走了几个月才到家。你哥押货去北州，单程估摸就两个月多点，你哪能走几个月！你说说，到底走了多久！”
薛氏真是气急，骂的话连院子和厨房都能听见。
吴婉之端面的动作顿住。
她犹豫半瞬，把面碗放下，快步跑到正屋外头，思索着要不要敲门。
薛晓仙垂着头，眼珠子左右转，“雇的马车跑反方向，后来再折返的，耽搁了时日。”
薛氏被她气得闭上眼睛，再睁开便起身去扯开屋门，见着门口的吴婉之，怔了怔，叫道：
“婉之，去把她的包袱拆开。我要看看她扛了什么东西回来。”
吴婉之望向躺在院子中央的包袱，蹙起眉，没迈开脚步。
“不许开！”薛晓仙顾不上身孕，快步追出来，被薛氏一把抓住手腕。
“去开！”薛氏气极，对吴婉之大声说道。
吴婉之被吓个激灵，提起脚步就准备跑向包袱。
薛晓仙急得跳脚，冲吴婉之吼：“不许开！”
吴婉之的脚步又马上放下。
“婉之，听话。”薛氏又道，恨恨的瞪着薛晓仙，拽得她的手腕发红。
吴婉之额头冒出层薄汗，视线在包袱和母女身上转一圈，又提起脚步。
“不许开！不许开！你敢开我就把你赶出去！我叫我哥打死你！”薛晓仙气急败坏地大叫。
走出两步的吴婉之又停下来，回头向薛氏求助。
薛氏见吴婉之不敢动，松开薛晓仙就要自己去看。
薛晓仙吓得反手抓住薛氏，嘴里“咿咿呀呀”地拽住母亲。
她太瘦小，比吴婉之还矮些，没什么力气，拽着薛氏就要往后倒。
薛氏恐她会摔，赶紧停下脚步拉住她，对靠过来搀扶的吴婉之说：“婉之，别怕，去开。”
“不准！不准！”薛晓仙死死抓着薛氏，憋得脸都泛起一层粉红。
吴婉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母女俩来回调教几次，实在没法了，最后“嗐呀”长叹，跺了跺脚，拐着腿跑向包袱。
薛晓仙在她身后尖叫。
吴婉之瞅准时机，脚后跟往前滑铲，“哎呀”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薛晓仙的尖叫瞬间停止。
薛氏见吴婉之摔在地上坐着不动，以为真摔痛了，快步过去，“你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
薛晓仙见状也跑过去，奋力拖着包袱往西厢逃走。
待她快要走到西厢，里头听到动静的吴氏忽然打开屋门。
薛晓仙猛地呆在原地，凝滞半瞬，表情有些崩溃，“你又是谁啊！为什么在我屋里？”
她家怎么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
薛晓仙呆愣之际，薛氏己经扶起吴婉之，快步过去扯开绑着薛晓仙包袱的绳结。
包袱里的东西顿时像山体滑坡般散开，显露出原形。
只见里头有乱糟糟的几件旧衣，还有馒头、野菜、水壶、皂角、火折子、陶锅、长柄柴刀等，甚至还有两块石砖。
薛氏气得没眼看，“你是逃难回来吗，薛晓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