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仙娇滴滴的程度简首和灵灵有得一比。
吴婉之先是被她天真的嗓音震得发懵，无法将面前的娇软人儿，和拿菜刀要砍薛良的人联系起来。
而后又想薛晓仙自行回家，那薛良去北州岂不跑了个空？
晓仙己经成亲，怎么会千里迢迢独自回家，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见吴婉之久久没有言语，薛晓仙嘴角向下的弧度明显了一些，耷拉着脸问道：
“我哥把屋子卖给你了？那我哥和我娘搬去哪里？”
“没有，没有卖。我是你嫂子。”
吴婉之回过神，慌忙跑过去，跑到一半又回头朝正屋高喊：“娘，晓仙回来了！妹妹回家了！”
“嫂子？”薛晓仙稍稍歪了头，微皱的眉毛很快又舒展，浅金的瞳孔微动，她细细打量吴婉之，“我哥成亲啦？什么时候？”
“今年春天。”吴婉之眼里笑意盈盈，弯腰要帮她拿包袱。
谁知那包袱竟然特重，吴婉之奋力拿起，又“嘭”地被重力拽下，差点压到脚指头。
她缩脚之余，不禁微蹙眉头，抬眸对向薛晓仙。
薛晓仙有些震惊，而后脸颊微微泛起红。
“我自己来吧。”她娇滴滴地说道，一个大步跨开，弯腰就要扛包袱。
“我们一起吧。”吴婉之压下心头的疑虑，笑着拉住她要扛包袱的一只手臂。
薛晓仙应声，两姑嫂便不再多言，一人抓着包袱的一边，抬起来艰难地往院子里走。
“不要把你听到的声音说出去，什么都别说。”薛晓仙突然低声开口。
吴婉之侧过头，瞧薛晓仙表情绷得紧，薄唇紧紧闭着，眉间有些忧郁，不似刚才表现的那般天真，便连点两下头，“嗯，不会说的。”
薛氏方才在屋里小憩，没听见吴婉之的叫喊，倒是在边上玩竹蜻蜓的灵灵听见了。
她爬到床上扒拉薛氏，“姑奶奶，妹妹回家了，妹妹回家了。”
薛氏被灵灵扒拉醒，不知她在胡言什么，只能依着她向门外走去。
薛晓仙见薛氏牵着个小女娃走出正屋，又僵住脚步。
她把包袱放到地上，对着灵灵叹道：“老天爷，我哥哥的小孩这么大啦！不是春天才成的亲吗？”
薛氏瞅见多年不见的女儿，猛地怔在原地，眼底逐渐升起股夹着悲伤的怒意。
薛晓仙惊诧之余，见薛氏一如离家前那样望着自己，心里藏的思念再也绷不住了，眼中酸涩。
她瘪了嘴，快步冲过去抱住薛氏，“娘，我好想你！”
薛氏面色阴沉，推了她两把，“不是不要娘了？怎么又自个跑回来！”
薛晓仙死死抱着薛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对不起，娘，以前是我不对。”
薛氏本想再斥责几句，但见薛晓仙的眼睛红得很，没忍住抬手给她抹了泪，扭头往院外张望：“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哥呢？”
院子里只有吴婉之，没有其他人影。
“什么这么快？我走了几个月了。”
薛晓仙擦着泪说道：“我哥呢，他不在家吗？我都不知道他成亲了。”
薛氏听到这话，终于发觉不妥，惊道：“你自己回来的？你没见着薛良？”
“嗯，我自己回来的。”薛晓仙终于松开薛氏，擦干净眼泪，眼神闪烁，“李子玉生意忙，没空来。”
薛氏盯着薛晓仙的每个动作，眼底起了冷意，“忙？忙到让你一个人跑几千里？你回家不知先捎封信？
你哥去找你，己经出门两个月了！他又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匆忙给你的信估计才到北州！
这两年你的信越来越少，我还以为你不想家呢！”
薛晓仙猛地怔住，被薛氏的话堵得不知如何开口，似也没想到薛良竟会去北州找她。
吴婉之见母女二人僵持不下，赶忙上前劝道：“娘，晓仙，外头热，进屋里说吧。我洗了葡萄，很快拿进来。”
薛氏看了眼吴婉之，见她有些忙乱，薛晓仙又垂眸不语，便转身进了正屋。
薛晓仙跟着进去，见正屋外堂依旧供奉着亲爹的牌位，眼里的泪水又涌了上来，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最后贴着地面说道：“爹，晓仙回来了。”
那边坐下的薛氏见她如此，眼角也沁出点泪，但她很快擦去，皱纹被抚平又迅速升起。
灵灵站在薛氏膝盖边上，小手抓着薛氏的衣服，不知发生何事。
薛晓仙额头贴着地面，身子抖动，无声的抽泣。
吴婉之看得心里发酸，赶忙过去将她扶起来。
“谢谢。”
薛晓仙低声说道，垂头擦了泪。
薛氏坐在边上，还是沉着脸，但眼中的余火己经消了，有些难言的情绪在里头。
薛晓仙知她娘是心疼她，但不愿说出口，便垂头解开斗篷的系带，也准备坐下来。
她把浅青色的斗篷褪下，露出完整的丝绸衣裙。
那象牙白的衣裙大摆，绣着大片的金丝藤纹，淡粉色的小花团嵌于金色的枝蔓上，花团锦簇很是烂漫。
裙子布料柔顺光滑，纤尘不染，显出一派贵气。
吴婉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敛眉垂额，没有说话。
这裙子她之前和芸娘去找布料时，在镇上的李家制衣铺里见到过。
上头的金丝团粉花太特别，所以她印象深刻，不成想今日竟然穿在晓仙的身上。
联想到方才包袱落地时，发出陶器和刀刃碰撞的响声，吴婉之心里疑虑重重。
晓仙的包袱里装着锅碗瓢盆，回家前又特意去镇上买了新衣，头上的首饰也像是新的，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薛氏没注意吴婉之微变的脸色，她将薛晓仙上下打量几遍，见她头上金饰堆叠，衣裙华贵奢靡，沉声问道：“打扮成暴发户的样子做什么？”
薛晓仙嘴唇微动，扯出个笑脸，声音娇娇的，眼里都是谄媚，“有钱。”
薛氏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你有孩子了？”
不等薛晓仙回答，薛氏忽然敛眉长叹，有些痛苦，“我迟早被你哥妹俩愁死。”
薛晓仙见薛氏伤心，想上前安慰，但目光流转，最终落在吴婉之的身上。
吴婉之见薛氏伤怀，也想上前，可薛晓仙似乎有话要对薛氏说，便道：“我去给你们拿葡萄，很快的。”
吴婉之把盆里的葡萄捞起，用篮子沥水，快步拿到正屋。
“晓仙饿了吧？我去炒两个菜。”吴婉之笑着，牵起灵灵的小手。
薛晓仙对她投来感激的目光，“煮个面就行了，谢谢嫂子。”
“哎。”吴婉之应了一声，牵着灵灵去厨房。
薛晓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娘，嫂子有些面熟，是哪里人？”
“吴家村吴婉之。”薛氏淡淡地回道。
正屋里突然安静，吴婉之升起股不祥的预感，回头便见薛晓仙提着裙摆跨出门槛，对着她怒目大喊：
“我不要吃你的面！缺德鬼！你走！不许待在我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