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张姨)那句“连渣都剩不下”的警告,混着霰弹枪管的冰冷触感和网吧里弥漫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李岩心头。三天。张老板用“枯木逢春”强行吊住的,不仅是苏启的命,更是悬在他头顶的倒计时。苏启眉心那点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牵动着李岩紧绷的神经。
他拒绝了张老板“趁现在滚蛋”的提议。没有言语,只是用行动回答。他默默处理了自己的伤势——内腑的灼痛和精神的撕裂在“余烬刻印”缓慢的自愈下稍缓,皮肤下贲张的金色脉络也沉寂下去,只留下疲惫的酸痛。他清理了网吧大厅最显眼的战斗痕迹,将昏迷的小吴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简单包扎。至于那些被“粒子熔炉”焚风抹出的光滑孔洞和灼痕,只能留着,如同刻在这片熔炉之地的勋章与疮疤。
张老板叼着新点的烟,烟雾缭绕中,浑浊的狼眼一首盯着李岩的动作。当李岩最后检查完苏启的状态,将那具轻如枯叶的身体再次扛上肩头时,张老板才重重哼了一声。
“妈的,就知道劝不住你这头倔驴!”他骂骂咧咧地走到吧台后面,蹲下身子在一堆杂物里翻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片刻后,他拎出一个沾满油污、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粗暴地塞到李岩怀里。
“拿着!压缩饼干,净水片,消炎药,止血绷带…还有,”他顿了顿,又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个用破油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揭开一角,露出里面一把保养得油光锃亮、但明显改装过枪管的**双管短柄霰弹枪**,以及一盒沉甸甸的独头弹。“老子年轻时用的‘老伙计’,比店里那把更狠!省着点用!子弹金贵!”
李岩接过背包和枪,入手沉重。霰弹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和张老板掌心的老茧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他没说谢,只是点了点头。这份情义,记下了。
“滚吧!”张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过身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别死外面,老子还等着你回来修墙呢!”他嘟囔着,声音淹没在烟雾里。
李岩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狼藉却短暂庇护了他的“熔炉”,扛着苏启,从后厨那扇被炸开的破洞悄无声息地滑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锈带城如同一个巨大的、生锈的伤口,在身后缓缓褪色。李岩背着苏启,在废弃的工业区、荒芜的辐射隔离带和逐渐被变异植被侵蚀的旧公路残骸上穿行。极限压缩的“内绝域”重新覆盖体表,将两人的气息和能量波动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
“锈火摇篮”——这个从苏启濒死意识碎片和牧者嘲弄中得来的名字,指向锈带城西北方向,一片被官方地图标记为“重度污染/永久废弃”的广袤区域。老疤瘌芯片里的零碎信息和张老板模糊的警告,勾勒出一个比彼岸花站更加凶险、更加混沌的轮廓:那里曾是灾变前最大的重工业联合体与尖端能源研究基地,魇息灾变爆发时首当其冲,据说还发生了可怕的实验事故,彻底沦为魇息、变异生物、失控科技和亡命之徒的乐园。G.E.S.T数次大规模清剿都铩羽而归,只能在外围设立隔离区,将其视为不可接触的绝地。
越靠近“摇篮”外围,环境变得越发诡异。空气不再仅仅是污浊,而是弥漫着一种铁锈、臭氧、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如同低沉心跳般的能量脉动混合的怪异气味。稀薄的魇息尘埃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呈现出病态的暗红色泽,如同漂浮的金属锈粉。扭曲变异的植物顽强地从龟裂的混凝土地面和废弃车辆的残骸中钻出,叶片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枝干扭曲如同痉挛的肢体。偶尔能看到一些被巨大力量撕碎的骸鬼残骸,散发着更加浓烈的腐败气息,显然此地存在着更强大的猎食者。
李岩的“余烬刻印”感知在这里受到了强烈的干扰。那无处不在的、低频的“心跳”脉动,如同背景噪音,干扰着他对能量和危险的判断。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向感和对环境的超强观察力,在断壁残垣和扭曲植被构成的迷宫中艰难穿行。肩上的苏启气息微弱而平稳,全靠张老板那点“枯木桩子”的力气吊着,但李岩能感觉到,越是深入这片区域,苏启体内那濒临崩溃的领域核心,似乎与外界那低沉的“心跳”脉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这共鸣非但没有缓解崩溃,反而像在火上浇油,让那点微弱的意志之火更加摇曳不定!
第三天黄昏。
李岩站在一片巨大的、由扭曲金属骨架和破碎混凝土构成的“山丘”顶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更加浓重的绝望和混乱所笼罩。
锈火摇篮的“入口”,并非一道门,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灾难和时间共同塑造的钢铁坟场。
目光所及,是倒塌的摩天厂房如同巨兽的尸骸,锈蚀的管道如同纠缠的巨蟒垂落大地,破碎的反应塔歪斜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凝固的钢水如同黑色的瀑布悬挂在断裂的高架桥上。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笼罩在暗红色雾气中的、如同巨大碗状凹陷的区域,那里便是“摇篮”的核心,那低沉如心跳的脉动源头,似乎就在那暗红雾气的深处。
空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暗红色的魇息尘埃浓度剧增,如同细小的金属砂砾刮擦着皮肤。那无处不在的低沉脉动也更加清晰,每一次“搏动”,都让脚下的金属残骸发出细微的嗡鸣,让空气中弥漫的暗红尘埃随之起伏。
就在李岩凝神观察的刹那!
他体内沉寂的“余烬刻印”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悸动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呼应?仿佛沉睡的力量被远方同源的存在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