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暴雨裹着腥气砸在鼓楼飞檐上,陈青崖的铜钱剑穗浸透了雨水,剑身缠着的五彩丝正渗出靛蓝黏液。他仰头望向三楼悬着的青铜钟,钟面饕餮纹的獠牙处不断滴落黏液,在青砖地面蚀出细密的苗疆虫书——“甲申血祭,通天门启”。
“陈顾问,钟摆上挂着东西!”实习警员小吴的声音被雷声吞没。陈青崖踹开腐朽的木门,腥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铜钱剑劈开雨幕,剑光扫过钟楼内部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碗口粗的铁链缠着钟摆,末端倒吊着一具缠满五彩丝的腐尸。尸身套着民国警服,胸章编号“1943-037”在闪电中泛着冷光,正是渡口浮尸缺失的那枚警号牌。
陈青崖的罗盘突然垂首立起,盘面“坎”位的铜勺熔成铜汁。他蘸着滚烫的铜汁在掌心画下“探阴符”,符光触及钟摆的刹那,腐尸猛然睁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眼眶,瞳孔内嵌的微型胶片突然显影:
民国三十三年子时,周淮安祖父浑身湿透地潜入鼓楼。他撬开东墙第三块青砖,将一枚青铜铃铛塞入墙缝。铃舌刻着“甲申重开”的苗疆虫书,而墙后隐约传来婴儿啼哭……
“墙里有东西!”技术员用声呐仪扫描东侧墙体,显示屏上的波形图突然扭曲成《九黎战歌》的曲谱。陈青崖的铜钱剑刺入砖缝,青砖崩裂处露出暗格——三十七枚青铜卦签整齐排列,签文拼出小篆:“血祭三更,巫祝归位”。最末一枚卦签突然震颤,签尾拴着的红绳首指小吴后颈!
“躲开!”陈青崖甩出道袍束带缠住红绳。绳头突然暴长,钻入小吴的警服领口。实习警员发出非人惨叫,后背鼓起拳头大的肉瘤,瘤皮上凸起密密麻麻的《五鬼运财术》变体符咒——“借阴养狐阵”。脓血喷溅的刹那,青铜钟突然自鸣,声波震碎三楼地板,众人坠入漆黑密室。
腐臭味刺入鼻腔。陈青崖点燃符纸,火光映亮九盏人油灯围着的祭坛。坛中央摆着具缠满胎发的青铜傩面——面具额心的朱砂痣与沈清梧遗照上的胎记分毫不差。坛后三十七面人皮鼓呈北斗阵排列,每面鼓的边缘都钉着周家灭门案死者的指甲,鼓皮用胎盘血画着《九黎战歌》的残缺曲谱。
“这才是真正的祭品……”陈青崖的剑尖刚触及鼓面,鼓身突然渗出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沈清梧的虚影:“青崖,甲申年的局……在钟楼地脉……”话音未落,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九具青铜棺,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开启,棺内铺着的竟是老裁缝街失踪的那件血色嫁衣!
嫁衣突然暴长,袖出青铜丝缠住陈青崖脖颈。暗河方向传来铁链拖曳声,九条白尾破窗而入——尾尖卷着的正是殡仪馆失踪的九具腐尸!腐尸胸腔裂开,钻出的不是内脏,而是刻满《借阳咒》的青铜锁链。链头拴着的青铜匣突然弹开,匣内泡着块头骨——颅顶七星痣的位置与陈青崖后颈胎记严丝合缝。
“青崖哥,这头骨……”小吴的惨叫戛然而止。三条狐尾洞穿他的警服后背,腐尸群突然集体跪拜。暗河水倒灌进密室,冲垮西墙露出青铜碑。碑文记载着毛骨悚然的真相:
“民国三十三年霜降夜,茅山三十七子以警魂饲血池,皮肉化嫁衣,魂魄镇巫祝。待周沈血脉交汇,九黎通天门启。”
嫁衣上的金线突然活化,在地上拼出完整的《狐嫁衣阵》。阵眼处的乌木梳妆匣自动弹开,露出周家太奶陪嫁的鎏金鸾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玄微子年轻时的面容——他正将啼哭的婴儿塞入狐像腹中,狐爪穿透他胸膛时,婴孩后颈的七星痣泛着金光!
“师父,这就是你所谓的正道?”陈青崖撕开道袍,胸口的逆五芒星烙印突然暴亮。金血顺铜钱剑淌入血池,九口红棺应声炸裂。棺内浮起的不是狐尸,而是九柄缠着《渡人经》残卷的桃木剑——正是师父当年震断的镇山法器!
玄微子的狂笑从血池深处传来:“痴儿,你本就是周家与狐族炼的活傀!”嫁衣突然自燃,露出溃烂的狐身。陈青崖的七星痣离体飞向青铜碑,七颗金血珠在空中拼成北斗阵。阵光压向狐妖的刹那,暗河突然掀起巨浪——
浪中浮起口红漆木棺,棺盖上的镇尸符正在褪色。陈青崖掀开棺木,浑身血液凝固——棺内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整卷《西方鬼寇名册》。首行赫然写着玄微子的道号,而末尾的血手印,竟与周家地契上的指印完全一致!
血月突然裂成九瓣,鼓楼地底传来战鼓轰鸣。三十七盏人皮灯笼腾空而起,灯面映出陈青崖不同年龄的容貌。戴表人的怀表声从雨幕中逼近,陈青崖攥紧玉珏望向城外——乱葬岗深处,三十七座新坟的傩面正渗出靛蓝液体,坟头插着的青铜卦签拼出最后的谶语:
“甲申惊蛰,鬼寇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