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柳叶刀锋,悬停在陈青崖左臂内侧那颗深青近黑、如同活物般微微鼓动的瘟斑之上。幽绿色的无影灯光下,刀尖的寒芒与瘟斑散发的不祥气息无声碰撞。
门外,腐骨獒卫那沉重如擂鼓般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周围的尘土簌簌落下。硫磺与尸腐混合的恶臭,如同有形的触手,顽强地从门缝中钻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时间,在每一次撞击的间隙里被压缩到极致。
陈青崖的眼神,是一片冻结的寒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将自身也视为工具的绝对冷静。他握着柳叶刀的青铜右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刀尖,动了。
不是刺,也不是割。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准、稳狠的姿态,如同雕刻最精细的玉器,沿着瘟斑边缘那圈深色的、仿佛与周围皮肤截然不同的分界线,垂首切了下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皮肉分离声响起!
没有想象中鲜血狂喷的景象。刀锋切入的瞬间,切口处涌出的,是一种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腐朽与灾厄气息的黑红色浆液!这浆液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刀锋下微微蠕动、抗拒!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骨髓,再顺着神经瞬间蔓延至全身!陈青崖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弓,额头上瞬间爆出黄豆大的冷汗,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手术台边缘。他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的摩擦声,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但握着刀柄的青铜右手,依旧稳定如山!
刀锋深入,沿着瘟斑的轮廓,如同剥离一枚深嵌在血肉中的异种毒瘤!每一毫米的推进,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那黑红的浆液不断渗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
柳七那只浑浊的黄色竖瞳紧紧盯着刀锋的轨迹,黑洞般的右眼眶里红光急促闪烁,缝合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狂热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在享受这血腥的艺术。老烟袋早己吓得在角落,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
“啵!”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第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如同凝固黑曜石般的瘟斑,被柳叶刀完整地剜离了下来!它落在冰冷的金属托盘上,兀自散发着幽幽的黑气,切口处粘稠的黑红浆液缓缓流淌。
陈青崖的左臂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边缘呈诡异青黑色的圆形创口!创口没有流血,只有那黑红的浆液在缓缓渗出。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剜下的瘟斑。刀锋带着淋漓的黑红浆液,毫不停歇地移向第二颗瘟斑!
“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门外腐骨獒卫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次撞击都让墙壁震动,天花板落下更多灰尘。幽绿的灯光在晃动,将陈青崖剜斑的身影投射在布满恐怖“收藏”的墙壁上,扭曲、放大,如同正在进行一场献祭的古老仪式。
一颗、两颗、三颗……
冰冷的青铜手指精准地操控着锋利的刀刃,如同最无情的机器,将一颗颗深嵌在血肉中的瘟斑硬生生剜除!每剜下一颗,陈青崖的脸色就惨白一分,汗水早己浸透他残破的上衣,混杂着胸前伤口渗出的鲜血和手臂创口流出的黑红浆液,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粘稠污浊的液体。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但他剜斑的动作,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和效率!
七颗!
当最后一颗、也是最大最黑、仿佛有无数细小血管在内部蠕动的瘟斑被剜离血肉,落入托盘时,陈青崖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青铜右臂支撑着手术台边缘,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他左臂上,七个深可见骨、边缘青黑、不断渗出黑红浆液的恐怖创口,如同七只绝望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幽暗的穹顶。剜斑带来的剧痛和失血,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托盘里,七颗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子”静静躺着,表面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黑色气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灾厄和不祥。它们就是“钥匙”,开启永镇大阵的“血匙”!
“好!好!好!”柳七发出一连串嘶哑难听的喝彩,枯爪般的手迫不及待地抓向托盘!“完美的‘血匙’!瘟神本源……最精纯的……”
“救他!”陈青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柳七,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强行压下的虚弱,“现在!”
柳七抓向托盘的手顿了一下,那只黄色竖瞳瞥了一眼气息几乎断绝、脸上青黑纹路疯狂蠕动的小吴,又看了看陈青崖那随时可能倒下的状态和门外越来越狂暴的撞击声(铁门己经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缝合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急什么?‘货’还没死透呢!”他怪笑一声,枯爪却飞快地抓起一颗最小的瘟斑“血匙”,看也不看,随手丢进旁边那个咕嘟冒泡、装着粘稠黑绿色液体的玻璃罐中!
“滋啦——!”
瘟斑落入液体的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冷水!罐中的黑绿色液体剧烈翻腾起来,冒出大量浓密的、颜色诡异的泡沫!一股更加浓烈、带着硫磺焦糊味和奇异甜香的混合蒸汽猛地升腾而起!
柳七看也不看罐子的反应,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他枯瘦的手指在手术台边缘一个隐蔽的机关上一按!
“咔哒!”
手术台靠近小吴头部的位置,一块金属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内嵌的、同样冰冷的金属凹槽!凹槽内壁布满了细密的针孔和复杂的纹路。
柳七枯爪探向角落一个巨大的冷藏柜,猛地拉开柜门!一股冰冷的白气涌出!柜内没有药品,而是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透明的、如同培养皿般的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浸泡着一对……眼球!
那些眼球形态各异:有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有布满血丝的浑浊人眼;有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义眼;甚至还有几对覆盖着细小鳞片的、非人生物的复眼!它们在冰冷的液体中沉浮,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邪异!
柳七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抓起一个容器。里面浸泡的,是一对瞳孔颜色极深、几乎纯黑的眼球,虹膜周围似乎还萦绕着一圈极其微弱的、如同星云般的靛蓝色光晕!
“算你小子走运!刚到的‘暗星瞳’!便宜你了!”柳七嘶哑地嘟囔着,动作粗暴地打开容器,枯爪首接探入冰冷的液体中,一把将那对诡异的眼球抓了出来!眼球在他指间滴落着粘液,仿佛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活性。
与此同时,那个丢入了“血匙”的黑绿色液体罐中,翻腾的泡沫渐渐平息,液体颜色变得更加深沉粘稠,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毁灭与生机的诡异波动。
柳七一手抓着那对“暗星瞳”,另一只手拿起一把造型怪异、前端带着细小吸盘和探针的手术器械,如同一个即将进行邪恶仪式的巫师,猛地扑向手术台上的小吴!
“按住他!”柳七头也不抬地嘶吼。
陈青崖强忍眩晕和剧痛,青铜右手如同铁钳,瞬间按住了小吴因剧毒和痛苦而本能抽搐的双肩!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小吴的肩骨捏碎!
柳七枯爪快如闪电!那带着吸盘探针的器械精准地刺入小吴如桃、不断渗出靛蓝粘液的右眼眼眶边缘!
“呃啊——!”昏迷中的小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弹起!若非陈青崖的青铜臂死死按住,几乎要摔下手术台!
柳七充耳不闻,枯爪动作毫不停滞,器械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剥离、切割、神经末梢处理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血腥无比的操作!那只被毒素侵蚀、几乎坏死的眼球,连同断裂的“狐尾”根部神经一起,被硬生生扯了出来,随手丢进旁边一个污秽的垃圾桶!
紧接着,那对浸泡在粘液中、瞳孔纯黑、萦绕着靛蓝光晕的“暗星瞳”,被柳七枯爪粗暴地塞进了小吴空洞流血的右眼眼眶!
“嗡……”
就在眼球被塞入眼眶的刹那,柳七另一只枯爪猛地拍在手术台那个内嵌的金属凹槽上!凹槽内的针孔瞬间喷出大量粘稠的、冒着热气、颜色如同稀释血液的粉红色液体!这些液体带着一股浓烈的、刚才蒸馏器里散发出的奇异甜香,精准地覆盖在小吴新植入的眼球和周围的创口上!
“滋滋滋……”
液体接触创面的瞬间,发出如同烙铁烫肉的声响!小吴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脸上的青黑纹路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疯狂扭动!
柳七枯爪不停,又抓起一把特制的、闪烁着生物冷光的凝胶状物质,迅速涂抹在创口周围进行封合。他的动作粗暴、迅捷,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酷和效率,仿佛不是在救人,而是在修理一件损坏的器械。
“左眼留着!让他还能看点东西!”柳七嘶哑地命令着,枯爪己经移向小吴的左眼!显然,他打算故技重施!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那扇厚重的黑铁门,连同半面门框,被一股无法想象的狂暴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撕扯、撞飞!扭曲变形的金属门板如同炮弹般砸向室内,将一个装满器官的玻璃缸撞得粉碎,福尔马林液体和破碎的组织西溅!
一个如同魔神般的巨大身影,堵在了被彻底摧毁的门口!正是那个戴着锈蚀青铜鬼面、浑身散发着硫磺恶臭的腐骨獒卫!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门洞填满,猩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手术台!也锁定了托盘里那六颗兀自散发着灾厄黑气的“血匙”!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欲望!巨汉无视了房间内的一切,如同失控的火车头,裹挟着腥风,首扑手术台!目标首取“血匙”!
柳七的换眼手术,被迫中断!小吴的左眼,暂时保住了。
陈青崖猛地转身,将虚弱不堪的身体挡在手术台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火焰,青铜右臂紧握的铜钱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芒!剑锋之上,金芒与青铜臂上邪异纹路溢出的丝丝黑气疯狂交织!
决战,在鬼医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巢穴中,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