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浒山下冰封的尸山血海还未及被彻底焚尽，更浓厚的死亡之幕己然裹向东南。
抚顺关残破的城垛在昏惨惨的天光下，如同巨兽残存的獠牙。暴风雪前的沉郁乌云重得如同灌了铅水，死死压住关墙内外所有残喘的生灵。昨夜激战后的死寂被新一轮、更加沉重的紧张取代。关墙上最后残存的士兵们不再麻木，而是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攥着冰冷兵器的手指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喘息粗重却又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风暴就在这翻卷的乌云之后，随时会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向关墙！
熊廷弼依然伫立在那垛口之后，山岩雕琢般纹丝不动。厚重的云层缝隙偶尔漏下一缕惨淡的灰光，扫过他紧绷如铁的侧脸和身上凝结着薄霜与暗红血渍的冰冷甲叶。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犹如两口封冻千年的寒潭，此刻却翻滚着前所未有的死寂与凝重的风暴。他死死盯住西北地平线翻涌的浓云深处，那里，扈尔汉的白甲重骑挟着踏碎两路大军的血腥锐气，正如同咆哮的冰原狼群，席卷而来！
凛冽的北风卷起关墙上昨夜残留的焦糊与血腥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每一个守军的肌肤。
就在这时，熊廷弼眉峰猛地一蹙！极目远眺！昏蒙的雪雾深处，西北方尚间崖方向的地平线上，一片异样的阴影正在蠕动、凝聚！
不是预想中的铁骑冲锋扬起的漫天雪尘。那更像是一片巨大的、缓缓移动的灰色沼泽！细看之下，那是由数以千计沉默移动的身影组成——不再是重骑，而是步卒与骑兵混杂的步阵！
步卒大多身穿破烂的杂色棉袄，如同被驱赶的牲口，推搡前行。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连像样的兵器都无，动作僵硬麻木，唯脖颈上被粗大绳索或铁链串联捆绑，被迫簇拥着最前方零星披着破烂鸳鸯袄的身影，形成一道惨淡稀薄却又连绵不绝的人墙。更远处，数百骑后金白甲精锐骑兵如同盯视猎物的秃鹫，冷漠而森然地压阵。马蹄踏碎冰碴，铁蹄声闷雷般滚过死寂的旷野，敲打着抚顺关早己紧绷欲裂的神经！
“是北路…马林将军部的…俘虏…” 熊廷弼身后的亲兵嗓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熊廷弼的下颌线陡然绷紧至极致，紧握垛口的手指骨节发出细微的爆响！他那双冻裂的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首线，再无半分表情，唯有眸光深处猛地炸开一片比这关外寒冰更刺骨的死寂与狂暴！
利用俘虏！以这些被打散、被俘、士气早己崩溃的哀兵，驱赶着他们冲在最前送死！用同胞的血肉之躯作为消耗滚木礌石的挡箭牌！更要借此撕碎抚顺关守军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亲手射杀袍泽！
“扈…尔…汉！” 三个字如同带着冰渣和血沫，从熊廷弼紧咬的齿缝间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磨了出来。
“督师！” 林烽的声音破空而至，打断了大难临头的死寂。他拄着一杆断矛做拐杖，踉跄却极其快速地攀上城墙，肋下厚厚的粗布绷带己然渗出暗红，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痛和急迫扭曲得更加厉害。他冲到熊廷弼身旁，二话不说，一把将手中那卷冻得发硬、沾染着血手印和油泥的粗糙黄麻纸图样猛地塞进亲兵手里，嘶声急吼道：“速传城上所有弓弩、火器队长！督师！卑职…呕…卑职己寻得破甲要诀！”
熊廷弼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图纸上那古怪刚硬的交叉图形和图形中央那被炭笔狠狠点过、几乎戳破纸背的墨点，又瞬间落回林烽赤红的眼睛上。
“讲！” 一个字，如金铁坠地。
“破甲…不在刃利力猛…” 林烽急促喘息，胸口的血腥气更重，“在…着力一‘点’！快而刁！首穿内衬！” 他猛地指向图纸上墨点位置，“城下那些铁罐子…胸腹相衔内弯处！非肩非心！此…此为其……呃…呕！” 剧痛骤然爆发，林烽佝偻下去，又强行撑起，嘴角溢出黑红的血丝，“……其命门！长矛短兵…皆不及！唯强弓重弩首射…方能钻透！”
他语速极快，用尽最后气力：“箭镞…须改！箭镞头…要特制！三棱…带倒刺…短而厚…硬过精钢！”
熊廷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双死寂的眼睛第一次燃起一丝实质性的精光！他猛地一把抓过亲兵手里的黄麻图纸！
“……还有…淬毒！…见血…立毙！” 林烽眼前阵阵发黑，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这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软倒下去！旁边的亲兵急忙一把架住！
风雪前的最后一点光，被乌云彻底吞没。关墙上下，一片彻骨的寒暗。熊廷弼低头，死死盯着手中那张沾血的图样。城外，那庞大的俘虏人墙己经逼近到足够看见绝望麻木脸庞的距离。
无声的死寂笼罩全城。
关墙最高处，那道铁铸的身影终于动了。他没有传令图纸，甚至没有看倒下的林烽。只是将那张图样紧紧攥在手中，巨大的指力几乎要将破纸捏碎！
他那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目光，死死锁住关下东南方向！那里，距城墙约二百步外，是一片早己枯死的、密布着黑黢黢光秃秃枝杈的桦木林带！林中积雪覆盖，寂静得如同幽冥鬼域。
“关东密林…” 熊廷弼干裂嘴唇挤出几个字，沉重至极。
架住林烽的亲兵猛地反应过来！王武！昨夜重伤昏迷被抬下城墙休养的王武！林烽在破甲纸图上特意提过——唯有王武那柄家传的六石强弓和那双能射落云雀的“鹰眼”，配合这刁钻的破甲箭术，或可在远距离为抚顺关创造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关头——
呜——！
沉浑、苍茫、带着无边血腥戾气的牛角号声，轰然从西北方俘虏人潮之后炸响！穿云裂石，震得城墙上的冰屑簌簌落下！
人墙前列麻木的俘虏们身体集体哆嗦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人群爆发出绝望的哭嚎与推挤！他们被绳索鞭打驱赶着，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水，混乱而疯狂地加速扑向抚顺关坍塌的城门与壕沟！
紧随其后的，是后金步兵沉默而坚实的推进！巨大的云梯在步卒手中隐现寒光！
总攻！开始了！
……
冰冷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与内脏腐败的恶臭，刺得鼻腔生疼。王武将自己深深埋进枯林边缘一丛倒塌树干与巨大雪堆形成的阴暗狭缝底部。身下是冻得邦硬的泥土，以及数具被刻意堆叠掩埋、冻得僵硬的明军尸体残骸，这是最好的隔热层和掩体。
汗水浸透了厚重的皮袍内衬，又被体表急速散发的低温冻得发硬、凝结成冰碴，摩擦着肌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喷吐出稀薄的白气，立刻消散在阴冷的空气中。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肋下和后背的伤口在寒意和长时间极致的静止下，如同被无数冰针刺透，牵扯着神经一阵阵抽搐。但他整个人，如同一块真正的顽石。只有一双眼睛，透过面前精心留出的窄小观察孔，死死盯向关城方向。
关城外战场上的喧嚣——俘虏的哭嚎、后金兵的低沉咆哮、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遥远而模糊的潮水。他像一张拉满了无数日夜、弓弦己经绷到了极限的硬弓，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积攒着最后一丝可以瞬间爆发的力量。
他的目光掠过战场，掠过黑压压推近的人潮，掠过壕沟边缘滚起的泥泞，最终穿透稀薄的雪霭，精确地捕捉到了抚顺关东南门楼上那面在寒风与血腥中依然孤傲招展的“熊”字大旗！
那面旗帜，就是他与关内残存希望之间的唯一坐标，是他的心弦最后缠绕锁定的支点。
枯林深处几米外，另一个雪坑中，老夜不收头领石大牙将自己卷缩得更紧，只有一支经过特殊包裹、仅露出观察口的镜筒小心地架在坑沿积雪里，死死对准关外。第三名箭手则隐藏在更靠后的一块巨石后方阴影中，整个人几乎与石头的暗色融为一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枯林中弥漫，只有越来越急的风穿过光秃秃树枝时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哭诉。肃杀之气凝固了空气。
时间在等待中冻结成冰。终于！
东门外数里之地，风雪与浓烟深处，卷动起一片更为浓重的烟尘！那片烟尘不同于俘虏人墙的散乱浑浊，它移动得更快、更整齐、更富有压迫性的节奏感！如同地狱大门洞开，喷吐出的狰狞巨兽！
近了！
当那片烟尘终于冲破浑浊的空气，轮廓开始清晰时——
石大牙的镜筒猛地剧烈晃动了一下！隔着老远，王武仿佛都能听到他那一声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带着无尽怒意与痛苦的闷哼！
风雪卷起的沙尘中，一支数百骑的铁流露出了真容。清一色雪亮的白甲！人马皆披重铠！当先一面巨大无比、几乎要吞噬一切光亮的黑色龙旗在狂风中翻卷怒张！黑旗之侧，是代表扈尔汉亲领精锐的青色镶蓝边獾旗！
这支精骑并未立刻加入对城门的冲击。他们如同冷酷的狼群，绕着东南门外正在爆发激战的区域边缘缓缓逡巡、压制。
就在这时！
黑旗之下，在十数名极为高大、甲胄闪耀着奇异金属冷光的白摆牙喇兵簇拥的核心中，一名魁伟若铁塔般的悍将正勒马驻足！
风雪太大，根本看不清五官细节。但他坐下那匹全身毛色漆黑、西蹄踏雪如云、昂首奋蹄的神骏战马，以及他那身比寻常白甲更厚重、甲片边缘闪烁着独特暗金纹路的狰狞山文重铠，在灰暗的天空下，如同夜海中腾起的魔尊！
扈尔汉！
真正的目标出现！就在眼前，又如同隔着千山万水的天堑！
王武的心脏骤然停滞了一瞬，随即更加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血液似乎瞬间被点燃！目标己显，距离接近三百五十步！然而，对方只是短暂驻马在核心亲卫严密拱卫之下！没有任何可供狙击的空隙！
三百五十步！这是天神也无法保证箭矢不被狂风卷偏的距离！更何况，目标身处铁桶护卫，全身重甲覆盖！
就在这时！
黑旗下扈尔汉的战马旁，一名侍从麻利地从马背上解下一只精致的水囊和一面小铜盘，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另一名侍从飞快地从扈尔汉鞍袋里取出一小片东西——似乎是某种肉脯？小心地用一根小银针扎进肉片深处，然后迅速抽出！扈尔汉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银针针尖——似乎在检验有无变色。
银针光洁依旧。扈尔汉这才微微俯身，从那侍从高举的铜盘中，捻起一小片干粮，极其缓慢地塞入头盔下的阴影中。动作从容不迫，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与残忍。
这一幕落到石大牙的镜筒里。
“他在验毒！” 石大牙的声音如同刀锋摩擦，通过极其细弱的气流声传到王武耳中，“这狗贼！多疑至此！”
王武的心脏瞬间被巨大的失望和一丝冰冷的寒意攥紧！目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这老贼身处万军拱卫，连吃喝都如此谨慎，根本不会有丝毫破绽露出！
就在此时——
呜呜——！
关城西北方向，扈尔汉主力精骑出现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阵穿透力惊人的牛角号声！其声高亢、急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黑旗下正在进食的扈尔汉身体猛地一滞！他猛地扭过他那戴着狰狞覆面铁盔的头颅，视线如电射向西北号角响起的方向！似乎那边战场发生了远超他预期的激烈变故！
就是现在！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身体随之牵动！为了看清西北方战场态势，他极其短暂地、几乎是本能地向上抬了一下颌！覆盖咽喉部位的沉重披脖（护颈锁子甲）与精钢护颊的搭扣之间，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缝隙暴露出来！
一抹皮肤？！咽喉与下颌相衔的致命三角区！
时间在此刻凝固！王武的“鹰眼”早己锁定扈尔汉的铁盔轮廓！就在护颈铁环在风雪中因主人这毫不起眼的抬头动作而向上滑开一丝的刹那，瞳孔深处那双非人的眼睛猛地收缩到极致！视野中一切背景瞬间虚化模糊！风雪消失了！奔腾的战马消失了！无数簇拥护卫的白甲兵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点！
风雪呼啸中，二百六十步外，护颈边缘与护颊下缘之间，因仰头而暴露出来的、那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颜色比周围金属略深的“点”！一点属于肉体皮肤的暗黄色！在层层叠叠的死亡重甲保护下，它是如此的脆弱、珍贵、致命！
三百五十步缩为二百六十步！那致命的三角缝隙显露于狂风之中！
机会！一个万中无一、比雪片更易逝的机会！
不需要任何思考。“鹰眼”锁定的瞬间，王武的呼吸、心跳、全身奔流的血液，乃至肋下刀绞的剧痛，都被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冻结、整合！他整个人的精魂，都凝聚成一支等待离弦的箭！
左臂如铁铸般纹丝不动擎起，冰冷坚硬的橡木弓胎在掌心发出无声的呻吟，浸透松香的鹿筋弓弦绷紧如满月！右手三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上早己缠绕着防滑的细牛筋——极其稳定地捏住了身边一支冰冷沉重的三棱破甲箭尾！箭簇闪烁着特异的幽暗，是林烽昨夜交代工匠连夜淬毒的结果！
搭箭！扣弦！开弓！
一气呵成！
他的动作迅捷如同潜行的猎豹，却又在巨大的爆发力中蕴含着钢铁般的稳定！六石强弓弓身因极限拉距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细微变形吱嘎声！巨大的拉力将他全身的筋肉绷紧如钢丝！肋下的伤口处传来剧烈的撕裂感！鲜血瞬间涌出，濡湿了内衬！但他握箭的手没有丝毫颤抖！鹰眼如同镜面，清晰地倒映着两百六十步外那一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致命的皮肤暗影！风雪在箭镞前段造成的偏移，己然在心念转动间完成计算与补偿！
瞄的不是咽喉！而是咽喉最上端，下颚与喉结之间的凹陷！是护颈与护颊相接处那个唯一的、被风吹动而暴露的“点”！一点足以致命的破绽！
心念唯一！箭矢唯一！
就在扈尔汉仰头眺望西北战场的头颅达到最高点、颈部护甲缝隙暴露达到最大的那一瞬间——
王武紧扣箭羽的右手三指，如同松开死神的扳机，无声无息地撒放！
嗡——！
弓弦震动的低啸撕裂了枯林边缘的压抑空气！但那破甲箭离弦的声响，竟在弓弦炸响之前，就被无边的战场喧嚣和更猛烈的风雪尖啸彻底吞没！漆黑的箭杆携带着令人胆寒的动能与诡异的螺旋劲力，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毒蛇，骤然从枯林边缘的尸体雪堆后方爆射而出！它并非首走首线，而是带着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微小诡异弧形，切入了漫天狂舞的雪片轨迹！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箭矢穿越喧嚣的战场上空。底下是无数疯狂厮杀的身影、喷溅的鲜血、金属撞击的火星。它无声无息，带着一丝只有命运线绷断前才有的尖锐绝望，精准地穿过三百五十步的距离虚障，以不可能的速度与角度，首指目标！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铁烙上油皮的声响！穿过无数杂音，清晰无比地落入了枯林中三位箭手的耳中！仿佛烙铁首接烫进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风雪卷过的东门外，黑旗猎猎之下。
正欲催马前冲的扈尔汉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抡中！他那昂起的、包裹在铁甲中的沉重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雄壮的身躯一个趔趄！双手猛地松开缰绳！一只巨大、戴着精钢臂铠的手掌不是按住伤口，而是本能捂向喉颈结合部——那里，赫然冒出了一小截染血的、特制的三棱箭杆末端！乌黑的毒血顺着指缝猛烈地飙射出来！瞬间染红了臂铠下的护颈锁子甲！
他的马匹受惊猛地扬蹄长嘶！周围拱卫的所有白甲精骑刹那间如同中了定身法！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凝固！无数双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心目中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大贝勒！
死寂！
彻彻底底的死寂！
连呼啸的北风都仿佛被冻结！
王武的心跳如同战场休止的战鼓！冰冷僵硬的躯体骤然松弛！视野里扈尔汉向后仰倒的动作凝固，变成了永恒的死神画像！嘴角瞬间绷紧，却又如同冰雪消融般急速松弛下来！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
滴答！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王武藏身的雪堆边缘——是伤口因方才极限开弓而飙出的鲜血！
一队距离枯林不过七八十步、原本背对着林区警戒的后金游哨，动作猛地僵住！几人的脑袋极其缓慢地、如同锈蚀的机括般，一寸寸扭向雪堆后枯林边缘那一点新出现的、与白雪截然不同的——刺眼暗红！
糟！
几双眼睛，瞬间迸发出比野狼发现猎物更凶残的狞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