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第一狂生:我在朝堂打脸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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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空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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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洪武第一狂生:我在朝堂打脸权贵
作者:
苏宁襄垣
本章字数:
7614
更新时间:
2025-06-09

李文昌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恢复平静:“哦?积弊?陈御史慧眼。两淮盐务,船行千里,环节众多,确难事事圆满。陈御史欲查勘转运旧档,亦是职责所在。”他略作沉吟,唤来身旁一位年长稳重的司吏,“张主事,尔陪同陈御史之随员书吏沈先生,至案牍库调取近三年来有关运盐途中损耗核销之卷宗副本。”

张乾躬身领命,语气恭敬却带着盐司老吏特有的油滑:“小的领命。请沈先生随小的前往案牍库房。只是…”他面露一丝为难,“库中卷帙浩繁,转运损耗核销一项,牵涉盐船发运、口岸交接、沿途仓廪、损耗定则、核销凭据…年深日久,堆积如山,恐需耗费时日方能整理清晰…”

沈炼立刻抱拳:“有劳张经历。凡有关联,无论多寡,卑职皆当悉心查勘,务必理清脉络。”他语声坚定,无半分退意。

两淮盐运司案牍库房,深藏衙署后部。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与陈年墨迹的气息扑面而来。高高的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排耸立,上面堆积的卷宗、簿册如同灰黄的海洋,几乎淹没头顶的光线。

沈炼跟随张乾步入这尘封的记忆之窟。张乾熟稔地绕过堆积如山的杂物,来到一间角落的巨大架阁旁,指点道:“沈先生,这一批便是至元、至正以来积存的沿途损耗核销凭卷。近年新的,在此列…”

沈炼望着眼前浩瀚如烟的故纸堆,心知这是一项艰难工程。他谢过张乾,立刻挽起袖子,招呼随行两名助手,开始小心翼翼地翻阅、分拣。

时间在泛黄的纸张与模糊的字迹中流逝。日光透过高窗小孔投下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陈砚并未亲临,他深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沈炼的耐心与细致恰如此处所需。他自己则在方铭陪同下,开始走访扬州城内外的几处重要盐码头与官设水次仓。

盐码头上,赤膊的力夫喊着号子,将小山般的盐包扛入巨大的漕船。商贾牙人穿梭其间,高声议价。仓廪外,堆积如山的麻袋散发着浓烈的盐腥气,有官仓吏员拿着簿册和算盘,在板着脸核对数目。一切都是宏大盐务机器的日常运作表象,有序而繁忙。

然而,就在沈炼不眠不休,在故纸堆中艰难辨识了三个日夜后,一条奇特的线索如同幽暗中的鱼跃出水面!

他在一堆杂乱的“洪武三年三月至七月盐船耗秖核销凭副”卷宗底页处,发现了一份被用作垫纸的“运盐水引程限单”草稿残页!这份水引本用以规定某批运盐船只的起点到终点所需时限、每段中途停靠点日期及查验要求。但在这份程限单下方,本该填写各水次仓核验结果与签押的位置…竟然也盖着一方鲜红的印痕!印文清晰可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经历司印”!

沈炼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又是空印痕迹!而且比绍兴府那种简单的空白柴炭凭单更为复杂、更具系统性!这“水引程限单”关系到整船官盐的运输时效、沿途监管和最终核销!在“核验签押”栏位盖一个空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负责在水次仓核验盐斤是否足额、是否无意外损失的仓大使或吏员,可以在未实际检验、甚至盐船尚未抵达该节点之前,就提前填写签押! 这为途中虚报损耗、挪用盐斤、拖延运期制造了巨大的、制度性的黑洞!

“找到了!大人!”沈炼冲出库房,脸上沾着尘土,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垫底的水引残页,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两淮盐运!水引程限之上,亦有‘空印’之影!此法更巧、更隐蔽!涉盐船全程监管!”

陈砚接过那张残页,指腹擦过那方刺眼的空印,眼神冰寒如深潭之水。“水引程限空印…原来如此。”这绝非绍兴府那等临时应付转运的陋规,而是深植于两淮盐船监管流程中的系统性溃烂!它让沿途仓廪的核验环节形同虚设,成为盐官与仓吏心照不宣的“默契”。

目标瞬间明确:查盐运水次仓!

扬州城郊最大的清江浦水次盐仓,成为陈砚亲自踏勘的第一站。仓廪连绵,规模庞大,但空气里弥漫的不只是盐味,还有一丝陈腐与懈怠的气息。仓大使赵安是个的中年人,听闻新任监察御史亲至查账,急忙率领一众仓吏仓卒迎出。

仓署正堂。陈砚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沈炼己将历年该仓接收发运、记录核验签押的水引程限簿册及关联损耗核销凭证悉数搬到堂上。

“赵大使,”陈砚声音不高,却透着无形的压力,“本官欲详查贵仓近两年来所有经手盐船之核销凭据。特别需调阅相关船只的水引程限单。其沿途各仓核验签押是否齐全?最终损耗几何?核销依据何在?”

赵安额上沁出细汗,一边命人搬册,一边强笑道:“御史大人明察秋毫。敝仓一切皆按规制办理。水引核销签押…应是齐全的,待小的吩咐人查找…”

等待搬册时,陈砚话锋一转:“两淮运盐,船行千里,途中折耗不可避免。朝廷所定‘耗秖’几何?各仓又是如何依‘规’核实、上报?”

“这…”赵安迟疑道,“朝廷规例,盐斤沿途因水气蒸润、散落仓板等故,每百里准许损耗…损耗百之三。至于核实…”他擦了擦汗,“盐船抵仓,仓吏依例盘查,若大致合符,便照此定数申报…” 话语含混,显然“盘查”水分极大。

此时,一名面容枯槁、手指缝里满是墨灰的老仓吏,在搬动厚重簿册时,一本磨损甚重的旧册突然散落在地,掉出数页不同颜色纸张的零散凭副。其中一页赫然写着:

“天字三五七号盐船…准载盐一千引。起运扬州,讫点淮安清江浦仓。沿途依程限报损如下:高邮湖段,折耗百之二;宝应湖段,折耗百之二五;淮安府仓报验,水润散落百之一…合计耗秖百之五五,计耗盐五千五百斤!各段水次仓核验签押均备…”

沈炼眼疾手快捡起这张纸,只看了一眼,就目光灼灼地递向陈砚。陈砚接过,目光扫过纸张下方几处“仓大使某某签押”的位置——墨色、笔迹看似不同,但其中一笔细微的顿挫习惯,竟在一张数年前的宝应仓核验凭副上也出现过!

这绝不是赵安所说的“依例盘查、大致合符!”

这是一种模式化、格式化的填写习惯! 仿佛各段损耗比例早己在心中设定,水次仓的“核验签押”更像是在空白处循规蹈矩填空!

“哦?”陈砚将那页凭副轻轻拍在赵安面前的几案上,“赵大使,贵仓向来就是如此‘依程限报损’的么?各段损耗比例,是在盐船抵达时仔细查验后所得,还是依循某种‘惯例’估算填列?”

他指向黄伯掉落散页的那堆簿册:“若本官没记错,方才黄攒典搬动的那本是漕船程限损耗核销规式?是否意味着贵衙各仓对盐船损耗的确认,己有了一套‘标准填录’之法?”

黄伯早己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赵安也是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看着陈砚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积弊的眼睛,冷汗涔涔而下。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眼前这位年仅十七的御史兼拱卫司特使,并非初生牛犊,而是手握剜骨剔疽利刃、且深谙盐务痼疾所在的煞星!

“旧规…旧制…”赵安喃喃低语,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的肥肉,颓然跌坐。

清江浦水次仓巨大的库房深处,灯火通明。盐包如灰色山丘般堆积,散发着潮湿冰冷的气息。陈砚、方铭、沈炼及数名盐运司吏员在内。

面对如山铁证和陈砚那冰冷的逼视,仓大使赵安与老仓吏黄伯的心理防线在方铭那不带感彩的盘诘技巧下,终于彻底崩溃。

“回…回御史大人,”黄伯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长久浸润于这个体制的麻木,“确…确有…漕船损耗核销的‘旧规填录法’…” 他跪在冰冷潮湿的仓板上,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边缘卷曲的小册子,“这…这是小的在漕运仓廪干了三十年…跟着几任大使…经手各仓的…耗秖核验底稿抄录小记…”

沈炼小心接过这卷染满汗渍油渍的簿册。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不同年份、不同水段、不同仓口的所谓“标准耗秖比例定式”!如:

“春夏过洪泽湖段,盐重易受水润,折耗百之二至三为常。”

“秋冬运河结冰滞漕,仓前起剥易散落,耗百之一五至二五。”

“扬州至淮安清江浦段全程程限三百里,损耗报以百之五为准,过则需附‘意外详单’,甚为麻烦…”

旁边还列着一些备注:

“各水次仓核验签押多用此式,依式填入,上官复查亦少麻烦…”

“船主承运前亦大致依此数预付‘耗损银’于仓吏,彼此利便…”

这是一本记录了整个两淮盐运系统从漕运船户到沿途仓吏甚至运司上官,在“损耗”环节长期形成的、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手册!所谓的“仓廪核验”,早己沦为在这套潜规则数字下形式化的填空游戏!盐斤的实际损耗根本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大家方便和共同分润的“规式”!

赵安面如死灰,在地:“御史大人…下官…下官知罪…可…可此皆非下官首创!实乃两淮水运传袭之积习!各仓如此,各段如此!盐船周转须快,精确盘查耗时甚巨,上官催逼甚急,船家也有定数预备耗银…长久下来,便…便有此例…都…都成了定规了…”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被庞大惯性裹挟的无力感与罪疚感。

这并非设计精巧的阴谋,而是在效率压力、利益驱动与监管失效的多重挤压下,整个系统自上而下逐渐形成的集体惰性腐败!它像一层厚厚的油泥,包裹着两淮盐运的筋骨,让律令形同虚设。那水引程限单上的空白签押栏,便是这“规式”运作的核心节点!盐运司给各仓提供的空栏程限单副本或默许的提前签押行为,正是制度性溃烂的体现!

“非谋而锢,弊深于习!制腐于怠!”陈砚环顾这偌大、冰冷、弥漫着制度惰怠气息的盐仓,心中翻涌着巨大的失望与沉痛。这两淮空印之弊,较之绍兴府柴炭转运那点偷鸡摸狗的行径,更加固化、更具系统性,也更深刻地侵蚀着盐政的根基!

然而,这巨大的沉疴,仅仅是冰山一角吗?这种“规式”运作下,巨大的盐斤差耗与“耗秖银”流向了何处?沿途仓吏?运司官员?还是…

陈砚的目光越过巨大的盐包堆,投向仓廪外更深沉的暗夜。手中紧握的那张程限残单,其冰冷不再仅仅是纸墨的温度,而是整个体系僵化沉沦的寒意。他的扬州之行,才刚刚迈入这座由盐构筑的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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