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 年立夏后的第一个周末，大世界游乐场的摩天轮在暮色中转动，五彩灯珠映照着门口高悬的 "东方魔术大会" 横幅。顾曼殊的旗袍领口别着枚青铜罗盘胸针，那是孟蝶衣从地下血库带出的信物，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
"九刀哥，您看！" 报童挥舞着号外挤开人群，"大世界魔术师暴毙！镜箱里只剩衣服和尸体！"
陈九刀的斧头在掌心拍得山响，虎口的老茧蹭过报纸上的照片：穿燕尾服的魔术师倒在镀银镜箱旁，衣摆沾着细碎的水银，背景里十二面哈哈镜映出扭曲的人影，每面镜子的边角都刻着半朵牡丹。
"镜箱魔术。" 林深的呢子大衣掠过检票口的月份牌，画中女郎的裙摆正是魔术师的同款燕尾服，"十二面镜子对应《牡丹亭》十二花神，白秋生的标记越来越明显了。"
魔术剧场的穹顶垂着水晶灯，顾曼殊的镁光灯照亮舞台中央的镜箱 —— 六面镀银玻璃围成正方体，底部刻着工尺谱《牡丹亭?移真》的曲牌名。死者是 "东方魔术团" 的台柱李天启，左手攥着半片破碎的三棱镜，右手食指指向镜箱角落的骷髅头图案。
"死亡时间在戌时三刻。" 林深蹲下身，发现死者衣领内侧绣着 "鹤记航运" 的 logo，"不是暴力致死，是氰化钾中毒。顾小姐，注意镜箱底部的暗格，里面有残留的汽油味 —— 和宝成阁火灾的助燃剂相同。"
陈九刀的斧头劈开镜箱底座，露出夹层中的金属零件，表面刻着与白氏制药厂相同的樱花标记："老子在闸北码头见过这种零件，周鹤年用来组装走私的德国步枪。" 他忽然顿住，盯着零件上的指纹，"是阿秀的指纹......"
顾曼殊的笔尖在 "氰化钾"" 樱花标记 " 旁画圈，忽然听见后台传来争吵。穿红色紧身衣的女助手推开侧幕，长鞭在地面甩出脆响，左眼角的泪痣让陈九刀浑身一震 —— 是王雪梅，十年前扬州盐案中失踪的邻家小妹。
"九刀哥，好久不见。" 雪梅的皮鞭梢扫过陈九刀的斧头，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骷髅头纹饰，"还在做你的斧头帮帮主？当年要不是你爹护着林深一家......"
"雪梅，你......" 陈九刀的声音发颤，斧头刃口在地面划出火星，"扬州大火后我找了你三年！"
雪梅忽然轻笑，指尖划过镜箱上的牡丹刻痕："找我？你爹和林深他爹合伙走私南洋橡胶时，可曾想过我娘在盐仓被活活打死？" 她的目光扫过林深，"白秋生博士说，你们林家的金簪，当年可是沾着我爹的血。"
林深的手指骤然收紧，怀表链在掌心勒出红痕。十二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书房的暗格里，确实藏着支刻有 "孟" 字的金簪，与孟蝶衣的戏服配饰一模一样。
"李天启的魔术，是利用三棱镜反射制造镜像分身。" 林深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镜箱角落的骷髅头，其实是凹面镜投影，真正的致命伤在......" 他忽然指向死者右眼，"虹膜表面的细针孔，白秋生用高压气泵将氰化钾晶体注入眼球，瞬间麻痹视神经。"
顾曼殊的镁光灯突然对准雪梅的皮鞭，发现鞭梢缠着极细的鱼线，与镜箱顶部的滑轮组相连："镜箱升降时，鱼线会带动三棱镜转动，制造出 ' 隔空杀人 ' 的假象。但李天启死前指向的骷髅头......"
"是暗示凶手的身份。" 林深接过话头，目光落在雪梅腕间的红绳，"骷髅头与牡丹的交织图案，正是周鹤年 ' 东方洪门 ' 的标记。雪梅，你不仅是魔术助手，更是福记航运的货物押运员 —— 上个月十六铺码头的军火箱，就是你用镜箱魔术偷运上岸的。"
雪梅的瞳孔微微收缩，皮鞭突然甩向舞台幕布。绛红天鹅绒落下的瞬间，露出背后的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标有 "731 部队" 的铅箱，箱盖内侧印着《牡丹亭?冥判》的工尺谱。
"林深，你总爱拆穿别人的戏法。" 雪梅的声音突然低沉，"知道为什么每具浮尸都缠着红绳吗？那是洪门给祭品的印记，你爹娘的沉箱里，也缠着同样的绳子......"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亥时，后台突然传来枪响。穿白大褂的身影冲进剧场，正是白秋生的得力助手，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扫向镜箱。陈九刀的斧头及时劈断枪托，却看见助手胸前的樱花徽章，与霞飞路血案的凶手相同。
"带走雪梅！" 林深拽着顾曼殊躲进侧幕，发现暗格里的铅箱刻着 "陈秀兰"" 孟蝶衣 "等名字，" 这些是人体实验的标本箱，白秋生要用魔术团的巡演，把血液标本运往东北。"
顾曼殊的笔尖在 "军火走私"" 人体标本 "旁画了重重的圈，忽然听见雪梅在混乱中低喊：" 九刀哥，七月十五的轮渡......" 话未说完，己被助手拖向后台密道。
陈九刀的斧头劈开密道铁门，煤油灯的光映出墙上的手绘地图，上海各码头标记旁都画着魔术道具：十六铺对应镜箱，闸北对应蒸汽管道，霞飞路对应放大镜。当他的视线扫过黄浦江轮渡的标记时，发现旁边写着 "牡丹五瓣归位"。
"林深，雪梅她......" 陈九刀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动摇，"她说我爹和你爹当年......"
"先查案。" 林深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骷髅头标记，"白秋生用魔术手法掩盖军火走私，就像他用吸血鬼传说掩盖血液实验。李天启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铅箱里的人体标本。"
顾曼殊忽然指着密道尽头的镜墙，十二面镜子分别刻着《牡丹亭》的十二折目，每面镜子的反射角度都经过精确计算："镜箱魔术的真正用途，是通过镜面反射确定码头坐标，确保军火箱能按潮汐规律抛尸 —— 和外滩浮尸案的核心诡计相同。"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子时三刻。三人组站在镜墙前，发现中间的镜子能映出福记航运仓库的方位，镜面上用锑粉写着 "七月十五，轮渡，牡丹开"。
"白秋生的下一个目标是黄浦江轮渡。" 林深望向镜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发现领口的玉佩与镜墙中央的牡丹刻痕重合，"他要在轮渡上完成最后一次抛尸，同时引爆藏在镜箱里的化学试剂 —— 就像李天启镜箱里的汽油。"
陈九刀忽然转身，斧头扛在肩上："老子去查魔术团的道具运输记录，特别是标着《移真》折目的箱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雪梅...... 我必须亲自问清楚。"
顾曼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九刀哥十年前在扬州，曾为了保护雪梅被盐枭打断三根肋骨。" 她忽然指向镜墙上的工尺谱，"《移真》折目对应的，正是杜丽娘还魂的情节，白秋生用这个暗示人体实验的 ' 复活 ' 计划。"
林深点头，目光落在镜箱底部的暗格，里面残留的锑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从城隍庙金簪到大世界镜箱，每起案件都是周鹤年和白秋生的双面戏法 —— 表面是离奇命案，背后是走私网络。而雪梅......" 他望向密道深处，"既是受害者，也是帮凶，就像当年的孟蝶衣。"
大世界的摩天轮仍在转动，五彩灯珠映照着黄浦江面。顾曼殊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线索：镜箱魔术、樱花徽章、《移真》工尺谱，大世界案不仅是隔空杀人，更是主线案件的诡计预演。当陈九刀追着雪梅的身影冲进夜色，黄浦江的沉箱正在水下等待，而七月十五的轮渡，将是所有阴谋的汇聚点。
当三人组离开剧场时，雪梅正被白秋生的助手押上福特轿车，车窗映出她左眼角的泪痣，与阿秀的一模一样。陈九刀躲在巷口，听见助手低声说："周探长说了，轮渡计划不能变，就算牺牲所有魔术团成员......"
雪梅忽然冷笑，指尖划过车门上的牡丹纹饰："告诉白秋生，林深己经破解了镜箱坐标，七月十五的轮渡，怕是要变成他的葬身之地。"
轿车消失在霓虹中，陈九刀的斧头 "当啷" 落地。十年前扬州的糖炒栗子香，与今晚镜箱的水银味，在他舌尖混成交织的苦甜。他忽然想起雪梅刚才的眼神，和阿秀临终时一样，藏着说不出的悲凉。
"九刀哥，" 顾曼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雪梅腕间的红绳，和浮尸案的编织方式不同 —— 她在给我们留线索。"
陈九刀抬头，发现巷口的路灯上挂着半片撕碎的戏单，《牡丹亭?移真》的唱词旁，用指甲划出个极小的 "江" 字。他忽然明白，雪梅在告诉他们，所有的谜底，都藏在黄浦江底的沉箱里。
大世界的钟声敲响之时，林深站在镜墙前，望着自己被十二面镜子分割的倒影。每片倒影的衣领处，都隐约可见母亲玉佩的光芒，与镜墙上的牡丹刻痕一一对应。他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镜面："周鹤年，白秋生，你们用《牡丹亭》布了十年的局，却忘了，戏台上的戏子，终有卸妆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