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密室的死寂被那一声“笃…笃笃…”的叩门声彻底撕裂。那声音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穿透厚木板的沉稳力道,仿佛敲在人心尖上。沐云璃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冲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猛地从简陋的“钢琴”前弹开,脊背紧紧贴上冰冷的墙壁,指尖己悄然滑入袖中,死死攥住了那支磨得尖锐的银簪——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的倚仗。昏黄的油灯下,她脸色煞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瞳孔缩紧,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钉在紧闭的门扉上,高度戒备的神情几乎绷裂了表面的镇定。
角落里的双喜更是抖如筛糠,整个人缩成一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停滞了,惊恐绝望的目光在沐云璃和那扇门之间来回逡巡。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未发生。那敲门声只响了三下,便诡异地停歇了。死寂重新笼罩,但这死寂比刚才更令人窒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紧接着,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稳重的男声,如同幽冷的夜风,竟透过密室唯一一扇被厚厚木板封死、仅留一丝缝隙用于换气的高窗缝隙,幽幽地钻了进来:
“沐姑娘好雅兴。”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首抵沐云璃耳中。
“此等奇物,闻所未闻。”
沐云璃的呼吸骤然一窒!不是府里的管事婆子,也不是巡夜家丁!这是一个陌生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不仅知道她在里面,甚至……听到了那一声“叮”!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她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无法完全掩饰那一丝紧绷的颤抖,带着冰冷的质问,同样压低了从窗缝送出:
“...阁下深夜窥探太子府内眷居所,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说话间,她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几分,指节泛白,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借着室内透出的一线微弱灯火,沐云璃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长轮廓,斜倚在窗外不远处的阴影里。那身影纹丝不动,气息悠长沉稳,没有丝毫闯入者的慌乱,反而透着一股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他甚至没有尝试靠近那扇高窗。
低沉的笑声隔着窗缝传来,极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杀身之祸?”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分量,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比起姑娘所制之物可能带来的……风波,沈某倒觉得值得冒险。”
“沈某”!
沐云璃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沈巍!那个在赏花宴上短暂交锋,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沈家嫡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奉家族之命潜入太子府?这解释合情合理,却更让她遍体生寒!他竟然被那一声几乎被厚布包裹住的微弱琴音吸引了过来!这人的耳力何其恐怖?心思又何其深沉?
他的话更是字字诛心——“风波”!他听懂了!或者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奇物”背后所蕴含的、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惊世骇俗!这比被人发现她私制“淫巧之物”要可怕千倍万倍!
窗内窗外,一明一暗,隔着一道腐朽的木窗和厚厚的布帘,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沐云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声音。她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握着簪子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她死死盯着窗外那团模糊的黑影,试图从那片黑暗中分辨出任何一丝威胁的动向。对方气定神闲的姿态,比任何粗暴的闯入都更具压迫感,那是一种对自身实力和掌控力绝对自信的体现。
烛火在死寂中不安地跳跃,将她紧绷的身影和窗外那片沉默的黑暗一同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形成一幅无声对峙的、令人窒息的剪影。寿宴未至,真正的惊涛骇浪,己在这深沉的暗夜边缘,露出了它森冷的獠牙。沈巍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也将她推向了更加凶险莫测的深渊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