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雾在正午时分褪成灰白,老者沿着码头残存的缆绳痕迹,踏上一艘被废弃的拖船。船舱内积满腥咸的海水,仪表盘锈蚀的指针仍固执地指向东南方位——与那批货轮离港的航道重合。他解开风衣,青铜疤痕己蔓延至锁骨,灼热如烙铁,却不再刺痛。风衣男子的意识彻底沉寂,唯有残存的记忆碎片在疤痕深处蛰伏,像未解的密码。
“迁徙裂隙...”他重复着那句晦涩的提示,从工具袋取出磨损的航海图。铅笔划过港口航线,笔迹与黏液符文交错时竟泛起微光。图上的航道在东南海域形成漩涡状标记,中心位置是一座废弃的油井平台,多年前因泄漏事故被封存。
拖船引擎锈蚀严重,老者用天平砝码嵌入齿轮组,金属嗡鸣声中,船身颤抖着启动。海面浮油在阳光下显出斑驳的青铜色,远处舰队留下的尾迹如一道腐坏的伤疤。航行至油井平台需穿越航道密集区,他刻意避开商船航线,却在雷达屏边缘捕捉到更多锈色船瞳的闪烁——契约侵蚀己扩散至其他船只。
油井平台残骸比想象中更狰狞。钢结构被黏液啃噬出蜂窝状孔洞,原油管道渗出暗绿黏液,与海水混合后生成黏稠的泡沫。老者攀上锈蚀的梯架,发现平台中央的钻井装置未被完全废弃:操控台按钮被黏液覆盖,却仍有微弱电流流动。他撬开控制台外壳,电路板上蚀刻的符文与码头集装箱的黏液纹路同源,中心坐标指向深海某处坐标——比航海图上的漩涡标记更深邃。
“裂隙在迁移,锚点却在此处生根...”天平砝码探测到地下结构的震颤,老者沿管道向下爬行。废弃的储油舱内,黏液凝结成菌毯般的覆盖层,中央矗立着一具扭曲的金属锚——与货轮挣脱的那枚相似,锚爪却缠绕着人类骸骨。骸骨胸腔嵌着一枚青铜徽章,图案是铁路、油管与航道的交织,边缘刻有模糊的“代偿契约”字样。
锚体突然活络,黏液从骸骨眼眶涌出,形成虚幻的投影:风衣男子的身影在黏液泡中浮现,嘴唇翕动却无法发声。老者用砝码压制锚的异动,投影终于迸出一句断续的话语:“契约...用运输的血脉...代偿裂隙...代价是...”黏液骤然收缩,骸骨崩解为锈粉,锚体沉入油舱底部,震颤戛然而止。
海面传来异响。老者冲出平台,见锈蚀舰队正环绕油井盘旋,船身黏液渗出更多青铜锈色,凝结成齿轮状突起。最前方的货轮锚爪刺入平台钢架,将残骸拖拽向深海。他驾拖船撞击货轮船尾,天平光束击碎黏液齿轮,但更多船只的锚爪己锁定平台,形成锈蚀的锁链。
汞雾再度沉降,舰队拖拽着油井平台驶向坐标漩涡。老者在拖船甲板上测绘航线,发现所有路径最终交汇于一片标注为“海事禁区”的深海区。航海日志残页记载该处曾有古代沉船,船骸被标注为“锚点起源”。天平砝码在日志上嗡鸣,青铜疤痕突然灼热——契约的脉络在此闭合。
“必须用运输的血脉切断锚点...”他调转拖船航向,通讯器却传来城市铁路枢纽的骚乱声:货运列车车厢渗出黏液,轨道焊缝开始蠕变。契约的代偿机制正在多重节点同时爆发,裂隙迁移的链条必须全部斩断。
老者将天平固定于拖船引擎,光束穿透汞雾,照亮舰队尾迹。锈色的航道在身后延伸,而深海禁区等待着他的答案——代价究竟是什么,契约又为何选择运输的血脉作为裂隙的容器?
地平线尽头,汞雾与锈色交织成新的阴影,城市的动脉在无声溃烂中,孕育着下一轮潮汐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