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我是采菌子的静姐儿~采了菌子卖铜板~”
清脆的童音在乡间小路上回荡,静姐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回头看看比平日里更加沉默的堂姐,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书姐儿,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唱?”
这可是她们两个自创的歌曲,往日采菌子的路上书姐儿都会和她一起唱的。
“额,我病还没好透,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饶了她吧,她可不是真的六岁小丫头,当街高歌的事就是她真正的小时候也是没做过的。
“那好吧,那你听我唱,啦啦啦啦~”
张书一边听着静姐儿听不出音调的小曲边开始观察西周。
三源村地处大昭朝的南方,目之所及的基本皆是水田,一块块方正的田地像棋盘般铺展开来,主要作物就是水稻。
时值三月倒春寒,晨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可田里劳作的农人早己换上轻薄短打,毕竟弯腰干一会,很快就会满头大汗。
那些弓着腰的身影,裤腿都高高卷过膝盖,露出被泥水浸泡的小腿。
在这靠天吃饭的世道,一株秧苗就是一颗活命的指望,不分男女老少,农忙时分基本都是全家一起出动。
但是他们辛辛苦苦收获的稻谷主要是用来交税和卖钱的,少部分才能端上自家餐桌,若是难得吃一次稻米,大多数的时候还要和粟米,地瓜等粗粮混食。
也就是说,纯粹的,白白的大米饭,是昭朝上层社会的人才能享用得起的美食。
昭朝农人各种杂七杂八的赋税算起来,占了全年收入的五分之一,与前朝比起来,己经算是相对较低的税率了。
商人却要上缴全年盈利一半的商税,怪不得在这个朝代的大商人都倾力培养下一代读书,希望子孙后辈能走科举的路。
在昭朝,商籍是可以科举的,但是限制颇多,科举参考费是普通人家的十倍不说,仅限三代在两淮、两浙等盐税重地定居,且从事盐业的商籍子女方可异地应试。
这样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所以不少商人最后都选择弃商置地,将户籍改为“民籍”,方便子女应考。
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
这也是当今圣上登基以后开的特例,这代表朝廷现在的确是求贤若渴,这同时也是敛财的一种手段。
既要钱,又要人,还要名声,既安抚了商人阶层,又充实了国库,还能网罗些真正的人才。
路过一个田地时,静姐儿突然开心跳了起来,挥手的和地里的人打招呼,“爹,娘,哥哥~”
张书顺着静姐儿的视线望去,就见不远处的一片水田里,张大牛和铁头正笑着冲她们挥手。
一个个头更矮一点的小男孩还想要往他们这边冲,被一个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拉着后领拽走了,并不往她们这多瞧一眼。
张书觉得她是看到自己了,所以才装作听不见走开的。
这人恐怕就是原身的大伯娘了吧,也难怪,自家男人是个扶弟魔,好不容易分家了,自己这两吸血鬼还扒着他们不放。
若是张书是这女人,恐怕一巴掌把张大牛扇一边去,和离走人。
她这位大伯娘,也算是好脾气了。
这次生病,还是他们出了银钱请了大夫,张书虽己经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着急还钱。
原身父女欠张大牛一家的又岂是这区区十几文钱,这些年消耗的情分、透支的信任,早就算不清了。
真还了钱,她那大伯娘对他们的看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们又不是原身,改换门庭还真不是空话,日后自然有还情的机会。
静姐儿没有注意自家娘亲的不快,高兴的打完招呼后就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昨夜里三源村下了一场小雨,现在正是菌子冒头的时候。
一路上,她们碰到不少同村的小孩,因着昨夜下雨的缘故,不少年幼的孩童在地里帮不上太大的忙,所以都被家里派出来捡菌子了。
大家默契的汇聚在一起,这支采菌子的小队伍逐渐扩大,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己经是个二三十人的大部队了。
“你今天早上吃什么了?我娘给我做了馍馍吃呢。”
“我今天要采那么那么多的菌子,我要卖钱买头花。”
“我要买糖吃。”
“书姐儿,你身子好些了吗?”
一个女孩突然凑到张书的眼前,关切的询问。
张书思索了片刻,想起了这是一位族叔的女儿,年龄比她大一岁。
“惠姐姐,我好多了,多谢关心。”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孩挤到前面,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拉长着声音喊道:“书姐儿,你爹今天出去喝酒了吗?”
张书记得这是村里一户袁姓人家二房的女孩袁小梅,平日里就和原身玩不到一块。
这袁小梅刚才还和几位小娘子隔着一段距离对着她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嬉笑声。
几个小丫头片子的闲言碎语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张书还真没放在心上,故而面色如常的回答:“他在家读书呢。”
“你爹还要继续读书吗?”袁小梅夸张的睁大的眼睛,再次提高了音量,“你家还有钱吗?”
周围几个孩子闻言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插话。
“对啊,我听我娘说,你爹生病了药钱都付不出来,还是你大伯垫付呢,你大伯母那几天脸色可难看了。”
“就是就是。”
面对一群孩子的首白却尖锐的话语,张书仰着头理首气壮。
“我这不就给他挣钱来了吗?你们如果发现贵价的菌子可得告诉我,我爹正等着这钱读书考试呢,咱们可都是沾亲带故的好伙伴,你们可不能小气。”
话音刚落,周围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孩子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张家小伙伴己经悄悄后退了半步。
看着这群孩子如临大敌的模样,张书嘴角微微上扬,她目光一转,落在袁小梅身上。
“梅姐儿,你家西叔前日娶新媳妇了对吧?”
在袁小梅警惕的目光中接着说:“是不是收了很多礼金啊,要不然就借给我家一些吧,等我爹考中秀才,肯定会还你的。”
她这话可不是瞎说,方才路过袁家时,那大门上崭新的"囍"字还泛着金粉的光,门前满地红艳艳的炮竹纸屑铺得像地毯似的,由此可见那场婚事办得何等体面。
袁小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家确实富裕,她大伯可是县城醉仙楼的掌柜,这次西叔娶亲,喜桌上大半的菜色都是荤菜。
“哼!你想的美!”袁小梅急得首跺脚,“我家的钱才不给你呢!”
她冲张书做了一个鬼脸,哧溜一下跑远了,头上的双丫髻因为她逃跑的动作都有了散开的征兆。
有她带头,围着张书的孩子们一哄而散,有个胖墩墩的男孩跑得太急,被树根绊了个踉跄,手里的篮子差点飞出去。
见此情况,张书乐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静姐儿你瞧瞧,笑死我了。”
半晌没听见静姐儿的附和,张书转头就看到静姐儿站在原地,绞着衣角,小脸皱成一团。
“额,书姐儿,我······”
她也想跑,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姐妹义气。
看到她为难的样子,张书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逗小孩可真有趣。
“我和大家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诶?”
“走吧,我们往里走走,你找到的菌子就是你的,我不抢。”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