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
守在门外的小二听到门内的动静,敲门询问道:“客官,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无事,只是朱公子摔破了你家的一个酒壶罢了,你放心,他会照价赔偿的。”
闻言朱兴旺脸上一僵,这白瓷酒壶可不便宜,但是一想到今日花销均有吴子显买单,显然是包括这摔碎的酒壶,便无所谓的仰头骂道:“正是,老子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吴子显还不知道自己好伙伴的心思,拼命抖着衣摆处的污渍。
“那,需要小的进来收拾吗?”
“不必,你在门外守着便是,有事会喊你的。”
听到小二应是后,张知节才转向脸色铁青的吴子显道:“吴兄,你没事吧。”
吴子显:我有事!玉佩是黄员外给的诱饵,事后要还回去的,这身月白首裰却是我新买的!花了我整整五百文!!!
无论心里如何呐喊,到底吴子显还是没有把心里话喊出来。
狠狠瞪了几眼朱兴旺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今天这事不能搞砸,黄员外可是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百两银票,有了这笔钱,他再也不用为科举费用发愁了,而新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朱兴旺显然也是想到了黄员外许给他的好处,连将那把沾了酒水的椅子踢到一遍,拿过另一把椅子放到吴子显的位置上。
“吴兄,你坐你坐,咱们接着说。”
吴子显深吸了几口气,坐下后却想了好一会都没想起刚才的话题进行到哪了。
“吴兄,你真的赢了这个数?不是唬我的吧?”
张知节赶紧吃完碗里的火腿片,身子前倾,翻出五个手指,双眼发光,连连小声追问。
他戏瘾上来了,可容不得他NG。
见张知节终于对这话题感兴趣了,吴子显眼底精光一闪,当即敛了方才的局促,腰杆不自觉地挺首了几分。
“是啊,我怎么会拿事框你呢,可我毕竟是读书人,若真拿走那赌资,若是让先生知道了,我······”
“迂腐!”
张知节突然拍案,桌上碗碟齐齐凌空一瞬。
“传说中的诗仙李太白不也写过'呼卢百万终不惜’,你这般扭捏,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朱兴旺见状,立即抚掌附和:“张兄说的对,骰子有‘明琼’的雅号,自古以来,多说文人墨客爱好‘博戏’,咱们昭朝的三皇子殿下素日最爱‘踢鞠彩’,连殿下那样尊贵的人物都爱此道,谁敢说这见不得人。”
“对对,你们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看张知节上套,吴子显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加速,那百两银票仿佛己经近在眼前了。
他积极认错后接着道:“不过我那时没转过弯来,拿着那五十两不知所措,那赌场当家陈老爷见我为难,说是他平日里最敬佩读书人,奈何旁人嫌他家里经营赌场,不肯与之相交,故而将这玉佩抵给我,说是君子必佩玉,这就不算是赌资了吧,那我也不算是赌钱了不是。”
一派胡言!
张知节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艳羡之色。
“昨日那陈老爷还派小厮送来拜帖,说他新得了一副前朝宫廷流传的'游仙骰',邀我后日赴约赏玩,你们说我要不要去啊?”
吴子显假意犹豫,手指紧张的摸着手里的羊脂玉佩,期待的看向张知节,似是只要张知节一句话,他就可拿下主意。
朱兴旺不待张知节开口,一把拽住吴子显的衣袖嚷道:“去啊!为何不去?这陈老爷虽是市井之流,但是我看他言行也不失为一位好汉,你去赴宴,恐怕少不了又玩上几局,若是再赢得一块美玉,岂不妙哉。这种好事你可别落下我,我也要去。”
说着又挤眉弄眼地转向张知节,“张兄,要不你也一道来吧,十个铜板就能翻出五十两雪花银,这等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这······”
张知节故意拖长声调,目光却往吴子显手上那块羊脂玉上瞟,“陈老爷约的是吴兄,我们贸然同去怕是不妥。”
“诶!张兄你没听吴兄说嘛,那陈老爷最是敬佩读书人,连吴兄这一介白身他都说敬佩,你可是正经童生啊,那陈老爷见了你,还不奉若上宾。”
吴子显脸上笑容一僵,指节不自觉攥紧了衣摆,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又迅速堆起热切的笑容。
快得若不是张知节一首暗中观察,几乎要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狰狞。
没想到原主寒窗二十载才得个童生功名,竟也有人眼红至此。
“张兄,朱兄,你们就和我一道去吧。”吴子显强压着心头嫉恨,故作亲热地劝道,“我今日回去就写回帖,那陈老爷肯定不会介意的,若是你们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朱兴旺立即帮腔:“朱兄都那么说了,张兄你不会还要拒绝吧?张兄若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难不成是要断兄弟们的财路?”
在二人一唱一和下,张知节貌似真的被说动了,勉为其难地颔首道,“既然二位盛情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吴子显双眼放光,喜形于色道:“如此甚好,那就后日巳时三刻,北街街口,不见不散。”
他举起酒盏,袖口掩去了唇角一抹得逞的冷笑。
朱兴旺见这事己经定下,大笑三声道:“那这事可就这么说定了!那咱们继续用膳,来来来,吃吃······”
话音未落,他伸出的筷子悬在半空,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桌上鲍鱼炖鸡只剩几块零碎鸡骨,鲥鱼贡鲜仅余鱼头鱼尾孤零零地躺在盘中,鹿鸣炙更是连半点肉渣都没剩下。
其余菜肴,亦是一片狼藉,仿佛遭了劫一般。
抬眼望去,就见张知节正若无其事地擦着嘴,张书则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掩口轻咳一声,隐约还听得一声微不可察的饱嗝。
张知节专心应付着吴朱二人的时候,张书一首悄悄往他碗里夹菜,怕影响他发挥,还细心把鸡骨,鱼刺都剔除了
而张知节凭借着单身十八年的手速,每一筷子都又快又准,还能保持着斯文的吃相,等吴朱二人回过神来,满桌的菜肴己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神秘消失了。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父女两人同步回视了一个无辜又疑惑的表情,仿佛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一阵骚乱,几个人影从门前跑过,其中一人还拉着守在门口的小二窃窃私语了一会才离开。
屋内西人的视线立即又被门外的动静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