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黄进宝强压着怒意,放软了语气,“来福啊,我这些年也算待你不薄吧,还把最来钱的利市堂都交给你打理,你就这么对我的?”
“呸!利市堂日进斗金,你、你每月却只给我几十两银子···当打发叫花子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借着我的名头捞了多少钱!?”黄进宝突然拔高嗓门,“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你妹妹进了我黄家的门,你们全家还在乡下磨豆腐!”
陈来福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呵···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要知道这账本若是交给了卢大人···那可···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卢大人一高兴,当场就免了我的罪···将我放出去了···”
可陈来福想要不仅仅是自由,他若是将账本交给卢正庭,最多只能算是将功折罪,黄家必倒,那他以后也不再是利市堂的陈老爷了。
过惯了好日子的他,怎么甘心过那些日日计算柴米油盐的日子。
“你就不怕钱大人······”
黄进宝的威胁刚起个头,就被陈来福急声打断,“这账本公开了,钱文洲那老家伙也自身难保!嘶~”
似是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了伤口,陈来福缓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你们那些肮脏的勾当我一清二楚,你别忘了钱文洲是怎么升的官?你这员外爷的名头是怎么来的?你那千亩良田是怎么来的?”
牢内突然静了一瞬。
“你到底想要如何。”
黄进宝再次开口时,声音全是冷意。
“拿钱赎我!然后给我百两黄金让我走···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写信告知你账本在何处···”
“呵,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够响的,若是你拍拍屁股走人,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日日提心吊胆。”
“我的好妹夫啊~你还有得选吗?”陈来福突然拔高了声调,阴恻恻地笑了,“明日!最迟明日我就要出去!否则···你就等着来大牢和我作伴吧!”
陈来福又慢悠悠地补了句:“你也别想着出了牢笼后就要我的性命,我若有个三长两短,自会有人把账本送到卢大人案头!哈哈哈······”
接下来的话张书没有再听下去,拉起在蹲在墙角,无聊到拔草的张知节快步离开。
——
张书拉着张知节来到了最近的一家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就上了二楼包厢。
店小二刚把菜上齐退了出去,张知节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边吃边听张书讲述方才偷听到的对话。
他摇头晃脑地咽下肉,突然嗤笑一声,“这陈来福自以为聪明,其实却是个傻的。”
听到张知节的点评,张书嘴角微勾,示意他继续说。
“黄进宝知道他手里有账本,他待在县衙大牢反倒最安全。等他出去了,黄进宝有的是手段逼他将账本拿出来。”
陈来福只是在牢房里待了一夜就受不了了,等他出来后,黄进宝的手段只会更凶残。
他自以为拿捏住了黄进宝,却不知道这做法却是将自己这只自作聪明的小羊送入黄进宝的虎口。
张书欣慰的看着眼前的老弟,随即又蹙起眉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黄进宝之前找到账本,将它交到卢县令手里。”
他们两人无权无势,即使拿到了账本也无用,还会惹火上身。
而他们又不得不抢先一步行动,不然等黄进宝回过神来,又要出手对付他们了。
张知节闻言立刻撇嘴不满,却也知道这事还得是卢正庭来办才行,却还是有点不服气,眯着眼睛用自己最大的恶意揣摩道:“说不定那个卢县令最后也会和黄进宝沆瀣一气呢,官商勾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
张书回了一个“你是认真的吗?”的眼神
张知节讪讪的挠了挠脸,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讲的没有道理。
若真是如此,黄进宝为何那么怕卢正庭拿到账本。
卢正庭来北亭县也两年多了,黄进宝想必是早就试探过想要与之交好,却碰了钉子无功而返。
其他人可能不会多管闲事,但从昨日张书在公堂之上见到的卢正庭来看,他显然不是会放任旧案蒙尘的主。
他有心,也有这个本事查清旧案。
前年,他才刚上任一月,就能在短时间内调配那么多米粮抑制城内粮价,就能知道他绝不是毫无背景的小人物。
县令任期三年,而后由上级考核是否连任或升迁。
从他那通神的气派来看,卢正庭多半是哪家王侯公子来此历练的。
卢正庭他绝不可能再次连任,他们必须要在卢正庭还是北亭县县令的时候把黄进宝给解决了,不然谁知道下一个县令是个什么货色。
张书踱步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拧眉思考昨日打听到的陈来福的生平,想他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呢。
陈来福的父母健在,除了陈氏,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年过三十却至今无子无女,与家中正妻关系并不好,外室虽多却皆是露水情缘,张书并不觉得如此要紧的东西,陈来福会交到外人手里。
黄进宝精明毒辣,若东西在陈家人手里,也早该被翻出来了。
她回身问吃得起劲的张知节:“如果是你,你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张知节咽下嘴里的食物,思考了一会,接着谄媚的说:“第一选择是把东西交给我亲爱的姐姐你啦~”
张书回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当然了,陈来福这种人,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张知节放下碗筷,神色认真起来,“要是在现代,还可以交到银行保险库去,现在嘛,最好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才保险。”
张书赞同的点头,陈来福连自己家人的性命他都不在乎,这世上,他最相信的只有自己。
所以那账本定然藏在他能时时看顾之处,却又出人意料。
哗啦!
隔壁雅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张书二人同时转头,接着便听见隔壁的客人喊店小二进屋收拾残局的声音。
这动静让姐弟俩同时眼前一亮。
张书随即转身走到桌前,将身上的铜板零碎物件放到桌上,避免等会行动发出声响,同时低声道:“你留在这等我,我去陈来福家里看看。”
陈来福家离这并不远,走快些十来分钟就能到,她想了想又从桌上拿了一文钱放到怀里。
“我也要去!”
张知节起身就要跟上,却听见张书头也不回的拒绝。
“不行,你笨手笨脚的,会拖我后腿。”
张知节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终还是沉默地坐了回去,赌气似的抓起筷子狠狠戳向盘中菜肴。
酒楼雅间的门开了又关,听到张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知节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不一会就看见张书从酒楼里快步走出,混入人群。
张知节放在窗沿上的手渐渐收紧,眼神讳莫如深。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再次看见熟悉的身影,张知节一首紧绷着的肩膀才稍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