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点昏黄的应急灯光下,空气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林默靠在霉味刺鼻的沙发角落,身体如同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混乱能量带来的侵蚀感并未完全消散,如同跗骨之蛆,在无名指指尖留下持续的、冰冷的烦恶感,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细微的刺痛。大脑深处,裂爪魔临死前的嘶吼和嗜血冲动依旧残留着回音,让他精神难以真正放松。
李振那充满警告意味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不时扫过林默的脸庞和自然垂落的手指。这位“龙牙”的队长并未多言,但那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林默感到窒息。他知道自己的异能诡异,尤其释放裂爪魔混乱能量的那一幕,在旁人眼中恐怕与那些异界魔物无异。他攥紧了拳头,指尖沉甸甸的重量既是力量的凭证,也是无形的枷锁。
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蹭到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寂静。
“嘿!哥们儿!新来的?我叫陈小刀!”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和一丝熬夜过度的沙哑。
林默抬眼看去。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如同被雷劈过般的鸡窝头,脸上沾着几道机油污痕。他身材矮小单薄,穿着明显大了几号的、沾满油渍的灰色防护服,袖口和裤腿都卷了好几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用胶带缠了好几圈的厚重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好奇光芒。他背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叮当作响,手里还拿着一个用废弃零件拼凑起来的、外形极其粗陋的、像个方形罐头盒的东西,上面连着几根颜色各异、着铜线的导线,正面还有几个闪烁不定的LED小灯。
“林默。”林默简短地回答,声音嘶哑,戒备地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少年。
“林默?好名字!”陈小刀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林默的疏离,或者说毫不在意。他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默的左手,尤其是在他的指尖来回扫视,那眼神活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刚才外面动静不小!我在地下室都感觉到了!队长那拳劲牛逼!不过……哥们儿你更厉害!”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我仪器都爆表了!那混乱波动!啧啧啧!简首是教科书级别的负面灵能冲击!虽然……咳咳,”他瞄了一眼不远处闭目养神但气场强大的李振,缩了缩脖子,“虽然队长好像不太高兴……”
“仪器?”林默警惕地看着他手里那个“罐头盒”。
“喏!”陈小刀献宝似的把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举到林默面前,“灵能波动探测仪原型机!我自己搓的!别看它丑,可灵敏了!能捕捉到最低限度的灵能逸散痕迹!”他指着罐头盒上一个疯狂闪烁的红灯,“刚才你那一下,这红灯都快闪炸了!能量谱系混乱度前所未有的高!比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会放腐蚀酸液的‘脓疱怪’还邪乎!”
林默心中一动。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家伙,似乎真有点门道?他试探着问:“你能……探测到异能?”
“当然!”陈小刀挺起瘦弱的胸脯,一脸自豪,“虽然精度还差点,范围也有限,但原理绝对没问题!利用灵质(陈小刀对灵气的称呼)对不同频率异能能量的共振反馈差异……”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他的理论,夹杂着大量林默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简单说,每个人觉醒的异能,就像一段独特的‘灵频密码’。我这宝贝疙瘩,就是用来破译密码的扫描枪!”
“灵频密码……”林默咀嚼着这个词,下意识地着自己的指尖。他的神之手,似乎就是能强行“读取”并“存储”这些密码?
“对对对!”陈小刀小鸡啄米般点头,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默左手上,几乎要贴上去,“哥们儿,你这异能太神奇了!我能感觉到你指尖……不对,是指尖里面!储存着好几股完全不同的灵能波动!虽然现在都很微弱……等等!”他突然死死盯住林默的左手食指,“这股力量波动……好熟悉!充满了蛮横的、不讲理的肉体爆发感……跟队长打拳时的感觉……高度相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引得李振那边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林默心头剧震!这家伙的“破烂仪器”居然真能探测到他存储的异能?连来源都能分辨?!他猛地缩回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带着警告盯着陈小刀。
陈小刀被林默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压到最低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狂热的求知欲:“哥们儿!别激动!我绝对保密!我用我珍藏的‘典藏版机械核心图谱’发誓!我就是好奇!纯粹的学术研究!你这能力……是不是能……储存别人的异能?!”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林默脑海中炸响!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竟被这个瘦小的技术宅一口道破!
看着林默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陈小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兴奋的潮红褪去,变得有些苍白。“我……我猜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波动储存的现象……”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神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对未知奥秘的渴望,“你放心!我陈小刀虽然嘴碎,但说到做到!这秘密我要说出去,出门就被血爪鼠啃成骨头架子!”
林默死死盯着陈小刀的眼睛,试图分辨里面的真诚。他能感觉到对方那种纯粹的好奇和对技术的狂热,似乎确实没有恶意。而且,他的秘密己经被看穿了一部分,与其让这小子瞎猜乱说,不如……有限地控制?
“你……能分辨出我储存了什么异能?”林默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试探。
陈小刀眼睛瞬间又亮了,小鸡啄米般点头:“能!虽然现在很微弱,但特征明显!”他指着林默的左手: “食指:刚猛、爆裂、纯粹物理系的肉体强化型!跟队长一个味儿!” “中指:清冷、绵长、带着很强的生命组织干涉特性……有点像苏医生的药剂灵能?偏向辅助和治疗类的干扰系!” “无名指……”陈小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混乱、冰冷、充满了负面情绪和毁灭欲望……极其不稳定!就是刚才爆发的那种!这玩意儿……很危险!我感觉它在持续污染你的精神烙印!哥们儿,你这无名指里的东西,最好是找机会清掉……不然……”
他的话验证了林默最深的担忧。裂爪魔的混乱能量,如同毒瘤般寄居在指尖,持续侵蚀!
就在这时,苏婉儿端着一杯温水和一小块压缩能量饼干走了过来。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陈小刀和林默,尤其在林默苍白的脸色和紧攥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
“小刀,你又拿着你的‘破烂’骚扰伤员?”苏婉儿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让陈小刀瞬间蔫了。
“没……没有!苏医生!我就是关心新同志!交流一下……学术心得!”陈小刀讪笑着,抱着他的罐头盒探测器迅速溜到一边,假装捣鼓起来,但耳朵明显还竖着。
苏婉儿没理会他,将水和饼干递给林默:“感觉怎么样?混乱意志的冲击没那么容易平息,需要时间。尽量放松,不要强行调动精神。”
“谢谢,苏医生。”林默接过,低声问:“苏医生,我的……情况,‘污染’,有办法吗?”
苏婉儿微微一顿,看着林默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忧虑。“灵能污染,尤其是涉及到意志层面的混乱侵蚀,很难根除。常规药剂只能缓解症状,稳固精神壁垒。想要清除……”她秀眉微蹙,“需要更强大的、具备净化或镇压特性的灵能介入,或者依靠自身意志在漫长岁月中缓慢磨灭。你无名指存储的那股力量……等级不低,残留的意志碎片很顽固。”她没有点破神之手的秘密,但显然心知肚明。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清除……谈何容易?
“不过,并非全无希望。”苏婉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默的食指和中指上,“纯粹的、正向的、强大的力量,本身就能形成一种‘场’,压制异种能量。如果你能掌握并壮大你自身的灵能核心,或者……储存更多具备净化特性的能量,或许能在指尖形成一个相对的平衡,削弱污染的影响。”她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默心中的迷雾。
储存更多的异能!更强大的、正向的异能!用它们的力量来压制、甚至驱散无名指的混乱污染!神之手……这才是它真正的潜力吗?不仅仅是为了战斗,更是为了掌控和平衡自身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林默心中燃烧起来!指尖沉甸甸的重量,不再是单纯的负担,而是通向力量之路的基石!他要复制!要存储更多!更强力的异能!为了活下去!为了摆脱污染!为了……不再像今天这样狼狈!
“我明白了……谢谢。”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苏婉儿点点头,没再多言,转身去查看其他伤员。
陈小刀又贼兮兮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哥们儿!苏医生说得对!力量压制!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咱们现在在一个战壕里了,以后出任务,碰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异能怪物……”他搓着手,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咱们配合一下呗?我负责探测!锁定目标!分析弱点波动频谱!你就负责……嘿嘿嘿……那啥!放心,数据绝对保密!我陈小刀只对技术忠诚!”他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眼前这个技术狂热分子,林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许……这是个机会?一个了解异能、寻找复制目标的机会?他缓缓点了点头。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信任是奢侈品,但合作,或许是生存的必需品。
“对了!”陈小刀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刚才队长让我搞那几个裂爪魔的骨片和灵能电池,我在那堆垃圾里,发现了点好东西!”他从脏兮兮的工具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晶石碎片。表面粗糙,布满裂痕,但透过裂痕,能看到内部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灼热的能量波动。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某个更大的整体上崩碎下来的。
“这玩意儿,”陈小刀声音带着激动,“能量波动很强很奇怪!跟那些裂爪魔的冰冷混乱完全不一样!感觉……很暴躁!很灼热!我在数据库残片里比对过,有点像……某种火系的灵能结晶!虽然破碎了,但绝对是高级货!就嵌在那只被你‘开瓢’的裂爪魔后颈骨里!肯定是天启星带来的陨石碎片或者它身上异变出来的核心!”
熔岩般的光泽……暴躁灼热的能量……高级火系灵能结晶?!
这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默的心头!火!元素!苏婉儿说过,纯粹强大的力量能压制污染!火元素,正是至阳至刚的代表之一!这块碎片……哪怕只是残片,它蕴含的火系灵能波动,是否就是自己压制无名指混乱污染的契机?是否就是……神之手收集元素力量的开端?
林默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陈小刀掌心那块暗红的晶石碎片上,指尖似乎感应到什么,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