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死寂。沈烬攥着那点冰冷的纸灰,瘫在墙角。地底的声音彻底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风雪拍窗。
“狗”?地底亡魂最后嘶吼的字眼。指萧绝?还是…另有其人?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将纸灰死死攥紧。
天微亮。风雪未停。
柴房门开。哑婆佝偻的身影端着破碗进来,依旧是冰冷的稀粥。
她放下碗,浑浊的老眼扫过沈烬,又极其自然地扫过墙角被裴琰用干草覆盖的灰烬堆,最后落在地面上那个倒药渣的破洞。
木然,无波。
她转身离开,门没关严。
沈烬盯着那个破洞。地底的声音…灰烬…
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
她挣扎爬起,扑到破洞边!伸出颤抖的手指,疯狂地抠挖洞口边缘松动的泥土!
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泥土,但她感觉不到痛!
终于!在洞口下方更深、更潮湿的泥缝里,她的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
抠出来!
是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石头!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蜂窝般的细孔,入手沉甸甸的。
石头?
沈烬的心沉下去。不是地图,不是线索?
她不死心,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仔细查看。
石头乌黑,但在某个角度,细密的孔洞里似乎残留着极淡的…灰白色粉末?
纸灰!
有人把墙缝里抠出的纸灰,塞进了这块吸水的多孔石头里!藏进了地洞更深处!
火种!以这种方式保存传递!
地底是谁?!哑婆知道吗?!
沈烬将石头紧紧攥在手心,冰冷坚硬。绝望的灰烬里,火星复燃!
阿阮来了。带着清苦药味。
她照例施针,驱赶沈烬骨髓里盘踞的寒毒余孽。剧痛让沈烬眼前发黑,冷汗涔涔。
“昨夜风雪大,耗子该冻死了。”阿阮捻动银针,突然低语。
沈烬身体一僵。
阿阮指尖的银针精准刺入穴位,带来一阵酸麻胀痛。“畜生畏寒,也畏光。有火的地方,它们不敢靠近。”她语气平淡,像在闲聊。
火?耗子畏火?
沈烬猛地想起阿阮之前的暗示“点火吓耗子”!还有地底亡魂索要“火折子”!
这绝非巧合!
施针完毕,阿阮留下温热的药汁。
“趁热喝,药性足。”她收拾药箱。
沈烬端起碗,苦涩的药味钻入鼻腔。她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攥着黑石的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
她假意咳嗽,手一抖!
“哐当!”
药碗脱手,砸在地上!滚烫的药汁西溅!大半泼洒在冰冷的地面,混入泥土。
“啊!”沈烬低呼,像是被烫到,惊慌地缩手。
阿阮皱眉,看向地上狼藉的药汁和碎裂的陶片。
“我去拿东西收拾。”她语气微沉,提着药箱转身快步出门。
门开着,哑婆的影子堵在风雪里。
机会!
沈烬心脏狂跳!她不顾地上滚烫的药汁和碎片,扑倒在地!将手中那枚吸饱了纸灰的乌黑石头,狠狠按进地上最大的一滩深褐色药渍里!
石头表面的蜂窝细孔瞬间吸饱了药汁!
深褐色的药水迅速渗透黑色的石体!
几息之后!
奇迹发生了!
在那些吸饱药汁的细密孔洞边缘,被药水浸润的地方,竟然缓缓显现出极其淡的、蜿蜒曲折的灰白色线条!
是水溶性的特殊墨迹!被药汁激发显形!
虽然模糊残缺,但那线条的走向…分明是半幅山川地形!一个角落,还有一个残缺的、类似鹰隼展翅的标记!
是“鹰巢”地图的残迹!被用特殊药墨绘制,焚毁后的灰烬遇特定药水显形!
火种未灭!它以另一种方式重现!
沈烬死死盯着石头上那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痕迹,呼吸停滞!
“怎么了?”阿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拿着扫帚和破布回来。
沈烬猛地惊醒!她飞快地将那块吸满药汁、显现残图的石头抓起,藏进袖中!手掌被残留的滚烫药汁和陶片割破,鲜血首流,她也顾不上了!
“手…手滑了…”她蜷缩着,捂住流血的手掌,声音带着痛楚的颤抖。
阿阮清亮的眸子扫过地上狼藉的药汁、碎片和沈烬流血的手,又瞥了一眼她紧捂的袖口。
眼神微动,却未追问。
“可惜了药。”她淡淡说了一句,蹲下身,利落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污渍。
她清理得很仔细,连渗入泥土的药汁都刮掉一层。
哑婆的影子在门口,浑浊的目光扫过屋内。
阿阮清理完,重新倒了碗药。
“这次拿稳。”她递给沈烬,眼神平静。
沈烬用未受伤的手接过,忍着血腥味和袖中石头的冰冷,一口灌下。
阿阮没再停留,提着药箱离开。
哑婆关上门。
柴房重归昏暗。
沈烬背靠土墙,缓缓摊开流血的手掌,又摊开另一只手。
掌心,是那枚吸饱药汁的乌黑石头。灰白的地形残迹在深褐药渍的衬托下,比刚才清晰了些许。残缺的鹰隼标记,如同泣血的独眼。
袖中藏着火种。
掌中握着残图。
地底亡魂的警示在耳边:“鹰哨…小心…狗…”
狗…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被陶片割破的伤口,鲜血混着污泥。
萧绝是明处的豺狼。
那藏在暗处、可能撕咬一切的“狗”,又是谁?
她缓缓攥紧拳头,鲜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灰土里。
灰烬无言,残图现形。
猎犬的獠牙,己在暗处闪烁寒光。
新的杀局,在药味与血腥中,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