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际压着铅云,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坠落,将青璃巷浸成一幅水墨画卷。
一场暴雨来的突然,如珠帘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你还好吗?“关切的女声在上方响起。
男人垂着头,此刻他浑身湿透,墨色的长发紧贴在脸颊两侧,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与脆弱。
记忆如破碎的琉璃,散落在脑海深处,他只记得自己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厮杀,再醒来时,便己身处这陌生之地。
听到声音,男人抬眸,目光触及宋如月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响。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淡青色襦裙,水润的杏眸中满是关切,即便是在这样灰暗的天气下,也依旧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眼中唯有眼前之人。
“你还好吗?”
见这人呆呆的不说话,宋如月没忍住弯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抬眼望向面前温柔秀美的女子,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抓住这一抹温暖。
宋如月被这突然的触碰惊得后退两步,男人扑了个空。
看着男人狼狈的模样,她眉心微蹙。
这人相貌堂堂,衣着不凡,看着也不像穷苦人家出身,此时却如此孤身一人如此狼狈,想来是突遭了变故。
想到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狼狈的被赶出楚家,孤苦无依,求助无门,宋如月又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姑娘,在下……在下失忆了。”男人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神色晦暗,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委屈,“不知这是何处,也不知该往何方去……”
他微微颤抖着嘴唇,似乎可怜至极的模样。
宋如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若是寻常人见男人这样可怜,说不定就收留了他。
但宋如月却依然保有一分警惕。
她有同情心,却不会随随便便的因为同情就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带回家。
宋如月细细打量着男人身上的衣料,虽是被雨水浸透,却仍能看出质地不凡,绣工精致,绝非寻常人家所有。
“公子衣着华贵,想来价值不菲。”宋如月轻声说道,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毋庸置疑的拒绝。
这样的衣服拿去典当,能当出不少钱。
上一世自己逃走后,就是把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拿去当了,这才换了路费。
“这附近便有一家典当行,公子不妨去典当些银钱,至少手中先有些银钱,也好寻个住处,不必寄人篱下。”
男人闻言失落的垂眸:“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多谢姑娘。”
宋如月抬眼看天,雨越下越大了。
她略微思索,“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打着伞提着裙摆匆匆跑回屋内,不消片刻,手上又拿着一把伞出来了。
她将伞柄轻轻递向男人,素白纤细的手握着伞柄,袖口绣着的银丝海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公子若不嫌弃,这伞便拿去用。”
虽然不能收留,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宋如月还是愿意做的。
男人伸手接过伞,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一起,心不受控制的胡乱跳动。
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眼前人却如天边明月,看得见,却触碰不到。
待男人转身离去,消失在雨幕中,宋如月轻轻关上院门,只当是个小插曲,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
生意人向来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就意味着没生意。
典当行也是一样。
望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典当行的金掌柜有些郁闷的磕着瓜子儿。
这雨可快些停吧,今儿都还没开张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刚念叨完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了。
只是这人有些奇怪,大雨天的,明明手里拿着一把伞却不撑,而是宝贝的抱在怀里,整个人被淋了个落汤鸡。
怪哉怪哉。
难不成这伞是什么祖传的宝贝,要拿来典当,所以这样小心?
那一会儿他可得好好看看了。
金掌柜暗自揣测。
然而和掌柜猜测的不一样的是,来人典当的并不是怀中的那柄伞。
“掌柜的,这衣裳能当多少银子?”他将湿漉漉的外袍脱下,放在柜台上。
典当行的掌柜上下打量着男人,见他虽容貌俊美气势不凡,却格外落魄,心中估摸着应该是落魄的世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这位公子,你这衣裳虽是好料子,可如今都湿透了,也值不了几个钱。”他拈起衣裳,皱着眉头勉强说道,“最多五两银子。”
男人心中冷笑,他虽失忆,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在。
从掌柜闪烁的眼神和故作嫌弃的表情中,他一眼便看出对方在故意压价。
“掌柜的,这衣裳的料子和绣工,你我心中都有数。”男人眼神一冷,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若不想惹麻烦,便给个公道价。”
掌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男子,明明衣着狼狈,却让人不敢轻视。
“这……这衣裳怎么也得一百两银子,如何?”掌柜哆哆嗦嗦地说道。
分辨出掌柜的没说谎,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收了银子,转身离开典当行。
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清晨的日光洒在街道上,仿佛给天地蒙上了一层薄纱。
去成衣铺换了一身豪爽的衣服,男人往宋如月的小院子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便拿着剩下的银子去了牙行。
自己没了记忆,不知过往,还隐隐感觉身上似乎带着伤,现在他得寻个去处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