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月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记忆里的江逾白总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看起来好似很好接近。
然而只要你试图靠近他,就会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隔绝开来。
上一世自己不就是一头扎了进去么。
然而此刻,他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局促。
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宋如月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忧。
但她很快摇头驱散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江逾白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会在意她一个凡人的安危?
“多谢谢江公子挂念,我一切都好。”她淡淡道,“只是不知江公子为何深夜到访?”
“为何来此?”被问到原因,江逾白结巴了一下,“听说你离家出走,我……放心不下,听下人说楚兄己经将你找回,故而前来探望。”
说到后面,江逾白己经恢复淡定,一脸沉稳的模样,几乎都要让人忘了他是深更半夜从窗户偷偷进到姑娘闺房的事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为何门口有侍卫把守?”
宋如月望向窗外的夜空,“我想离开楚家,可兄长不肯放我走。”
江逾白心中一紧。
“宋姑娘想离开楚家?为什么?”
因为楚家她己经待的精疲力尽,待在这个地方就让她想起太多太多不愉快的事情。
宋如月在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是敷衍楚家父子的那套说辞:“我自知无修炼天赋,不想拖累楚家,也不愿沦为笑柄,故而想出去寻个安身之处。”
说这话时,宋如月面无表情。
以为宋姑娘是心中自卑,江逾白懊恼极了。
是了,宋姑娘这样温柔美好的姑娘,从小和身为天才的楚兄一起长大,自己却偏偏是个凡人,怎么会不自卑呢。
“你想去何处?”心中怜爱万分,他脱口而出。
宋如月怔了怔,没想到江逾白会对这个好奇,轻声道:“天下之大,去哪都好,只要不在楚家。”
江逾白深吸一口气,掌心微微发汗:“那......你可愿随我去凌霄剑宗?等我将宗门任务完成后。”
宋姑娘会愿意吗?
他心中忐忑。
“凌霄剑宗?!”宋如月抬头,眼中满是不解:"我只是个凡人,去凌霄剑宗做什么?"
“剑宗藏书阁有万千典籍,或许能找到让你修炼的方法。”江逾白认真道,“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放轻,“我会护着你。”
听到这,宋如月心跳漏了一拍。
上一世的自己汲汲营营,不就是想向上爬,为自己搏出一条能修炼的路来吗。
曾经的自己拼尽全力,也从未让人主动提出替自己寻找修炼之法,为何这一世却这样轻易的实现了?
不行不行,自己己经不是决定好,不再攀附仙门天骄了吗?
想想上一世,想想乱葬岗。
宋如月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可一时的执念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找出,宋如月自重生以来的那一丝不甘又被勾了起来。
她想起上一世,自己被人践踏讥讽,若是有力量,她何必将自己活成个笑话?
若能修炼,她是不是就能改变命运?
可万一重蹈覆辙,陷入无尽的痛苦与纠葛之中,又该如何是好?
宋如月心中剧烈挣扎。
她望着江逾白认真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这一世自己从未主动示好,更未纠缠过他。是江逾白自己找上门来,主动提出相助,又不是她刻意攀附。
修仙是她毕生所愿,若因此错过机会,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我……”宋如月抬起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我答应你,等你完成任务后,就跟你离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江逾白会这么好心,但谁在意呢。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
闻言,江逾白眸中亮起欣喜的光芒:“一言为定!待我处理完宗门事务,便与你一同回宗门。”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凌霄剑宗徽记的玉牌,“收好此物,若遇危险捏碎玉牌,我自会感应到。”
宋如月接过玉牌,触手生温。
夜色渐深,宋如月将隐息符贴身藏好。窗外传来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江逾白说的凡人修炼之法,心中热切极了。
赵家——
鎏金嵌宝的铜镜映出赵绝云灼红的耳尖,她第三次将鬓边的珊瑚珠钗取下又别上,翠玉护甲在妆奁上磕出细碎声响。
案头红绸请帖堆成小山,最上方那张写着宋如月的洒金笺上,她特意用朱砂在“务必光临”西字旁画了朵并蒂莲。
“去楚家的帖子送了吗?”她猛地转身,吓得侍女手中的胭脂盒险些落地。
“回小姐,还未送去。”侍女福了福身。
“行,这是楚家的帖子,快去送,还有这一张,是单独给宋如月的,记得亲自给她。”赵绝云将画了并蒂莲的请帖递给侍女。
“是,只是……您为何单独给楚家那位小姐写了一张请帖?楚家一张帖子不就够了吗?”
“多嘴!”赵绝云抄起孔雀羽扇遮住发烫的脸颊,扇面上的金线牡丹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自从花灯节那日从楚家回来,自己梦到宋如月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梦中,雕花帐幔无风自动,朦胧的雾气中,自己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微敞的衣领。绣着并蒂莲的丝绸划过肌肤,痒意从心口蔓延到指尖。
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每每那梦结束,她都忍不住翻身将脸埋进被褥,感受着那阵不受控的、剧烈的心跳。
待侍女退下,赵绝云捏着请帖,思考着这一次生辰宴她就不为难宋如月了,为了补偿曾经自己对她的出言不逊,她打算在宴席上多准备些她喜欢的菜。
然而,思考了许久,赵绝云才猛然发现,说是要在生辰宴上摆满宋如月爱吃的珍馐,可她竟连对方喜欢甜口还是咸口都不知道。
记忆里那些匆匆的相遇,自己不是无视宋如月,就是在嘲讽她心机深沉,何曾问过对方一句喜好?
“来人!”她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的鎏金香炉轻晃,“即刻去打听楚家那位的喜好,越详细越好!”
暮色渐浓时,侍女们捧着厚厚一摞纸跪了满地。
赵绝云攥着的食单,指尖在最上方的“桂花糖糕”西字上反复。
“备车!”她突然起身,火红的襦裙扫过满地散落的纸张。
“去城西糕点铺,把他们家的桂花糖糕全买下。”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赵绝云咬了咬唇,想起梦中那抹娇艳的唇色,忍不住取了相近的颜色抹在唇上。
她向来高傲,从不知为谁低过头,如今却为了一个人的喜好乱了方寸。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赵绝云望着车窗外摇曳的灯笼出神。
掌心的食单被汗水浸得发皱,她突然想起曾经在街角偶遇宋如月时,对方含笑递来的半块糕点。那甜香至今萦绕在舌尖,竟比她珍藏的千年灵蜜还要醉人。
“小姐,糕点铺到了。”侍女的声音惊散了她的思绪。
赵绝云理了理鬓发,推开车帘时,夜风卷着糖糕的甜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