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
宋如月有些奇怪,心中泛起一丝古怪。
江逾白怎么又过来了,总不会又迷路了吧。
江逾白目光扫过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喉结不自觉滚动,昨夜梦中的旖旎画面突然涌上来。
“宋姑娘。”他嗓音比平日低沉几分,抬手将檀木匣递过去,“昨日承蒙收留,这点薄礼聊表谢意。”
宋如月接过匣子时,指尖触到他掌心温度,打开匣盖的瞬间,鎏金点翠的凤凰簪跃入眼帘,凤目镶嵌的血髓宝石流转着红光。
即便是宋如月一介凡人,也能看出来这支簪子的不凡。
这簪子也确实不凡。
这是江逾白外出历练时,在一个秘境中取得的。
“江公子太客气了。”她将匣子推回去,袖口掠过他手背时,江逾白心漏了两拍。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样贵重的礼物,江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江逾白望着她低垂的眉眼,想起昨夜梦中她红着脸往他怀里钻的模样,喉间涌上灼热。
“这簪子虽然贵重,却比不得人重要,江某只盼姑娘能收下此簪。”
他顿了顿,眸光流转,“况且...”修长手指在簪头轻轻一弹,凤凰突然振翅,碎钻如雨坠落,“在下总不能将这女子用的簪子别在发髻上招摇过市吧?”
宋如月望着掌心流光溢彩的簪子,耳畔还回荡着他含笑的尾音。
她看见他广袖上的云纹与簪头凤凰的羽翼重叠,恍惚觉得这世界好像乱了套,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
恍惚又想起上一世被拒时他淡漠的眼神。
她分明记得,上一世自己挖空心思的靠近,换来的不过是一句“点头之交”。而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倒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
一向疏离的江逾白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可即便如此,江逾白也不该对自己一个凡人女子如此温柔,难道自己身上有他图谋的东西?又或是他想找个挡箭牌?
是了,应该就是如此。
宋如月恍然大悟。
这位天之骄子被万千女子的倾慕所困,需要个“佳人”来断了旁人念想。而这一世安分守己的自己,可不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上一世她飞蛾扑火般的纠缠,自然无需他费心示好。
想通这点,宋如月心口的大石轰然落地,见江逾白坚持,她接过步摇簪在鬓边,粲然扬起一抹笑容,对着怔愣的江逾白眨眨眼:“那就多谢江公子了。”
她仰着白皙的脸颊,发间步摇叮咚作响,竟比秘境中最瑰丽的灵花还要绚烂三分。
宋如月美滋滋的想着,这簪子一看就贵,日后自己准备好离开楚家也能拿去典当,肯定能换不少钱。
作为交换,当个挡箭牌也无所谓了。
江逾白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阳光为她的轮廓镀上柔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看着她笑弯的眉眼,忽觉喉头发紧,呼吸间尽是少女发间若有若无的兰草香。
此刻她的笑比春日初绽的桃夭更灼人,烫得他心口发烫,仿佛有千万只灵蝶在经脉中横冲首撞,连化神期的修为都压不住这般悸动。
“江公子?”宋如月疑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江逾白慌忙别开眼,心脏擂鼓般跳动,生怕对方听见这紊乱的节奏。他佯装镇定地整了整衣领,却在余光瞥见她鬓边晃动的银蝶时,又一次红了耳尖。
院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宋如月抬眼望去,只见楚玄清立在月洞门前,玄色衣摆上沾着些糕点碎屑,手中食盒歪在地上,桃花酥散落一地。
楚玄清弯腰捡起食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江公子怎么在这?”
楚玄清回想着刚刚的画面,想到江逾白看向如月的眼神,那眼神中,藏着浓浓的渴求与占有欲。
与他的目光,何其相似。
看到宋如月仰头时发间步摇晃动的细碎光芒,在楚玄清眼中刺得生疼。
“这步摇倒是别致。”楚玄清的嗓音冷淡,目光掠过江逾白,“江公子何时改行当起了珠宝商?”
见是楚玄清,江逾白笑意温和,拱手时广袖垂落如云,声音清朗:“江某是来感谢宋小姐的,不过是聊表心意。”
“心意?”楚玄清上前半步,玄衣下摆扫过宋如月垂落的裙角。
他抬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如月素来不喜这些浮华之物,江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谁说的,她喜欢啊!
宋如月有些着急,这可是她当挡箭牌的报酬,关乎到她脱离楚家以后的生活质量呢。
然而刚一抬头,她便望见自己这位养兄眼底翻涌的暗潮,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见楚玄清垂眸时,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如月若是喜欢簪子,兄长明日送你一屋子的簪子可好?比这破簪子漂亮百倍。”
一屋子?!
好像不亏。
宋如月眼睛一亮,想要阻止楚玄清的手放了下来。
听楚玄清让宋如月将簪子还回去,江逾白眉头微蹙。他本想着楚玄清是如月的养兄,想和楚玄清打好关系,可现在这情况瞧着,倒有些不对了。
“楚兄,你只是宋姑娘的养兄,无权替她做决定。”
只可惜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
“谁是你兄长?”
不过是给如月送了支簪子就叫上兄长了,当真以为一支簪子就能哄走如月不成。
“楚兄。“江逾白微微一愣。
风掀动男人冷峻的衣袂,他这才看清对方望着宋如月时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江逾白的动作凝滞在半空,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宋如月望着两个剑拔弩张的身影,后知后觉意识到气氛不对。
她正要开口缓和,却见楚玄清轻轻摘下她发间的发簪,抚了抚她的发顶,将发簪还给江逾白。
“这簪子,如月不会收,她是楚家的女儿,要什么东西,我自会为她准备。”楚玄清冷冽的声音在堂中回荡,字字如冰,“江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两个男人对峙许久。
最终,江逾白轻轻叹了口气,拾起桌上的簪子收进袖中,“既然楚兄执意如此,那我也不便强求。”
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如月的方向,转身离去。
在楚家的这几天,江逾白清楚知道,如月在楚家并不如所想的那样自在,作为养女,她有她的苦楚,自己不能不顾如月处境。
目送江逾白离开,院子里只剩下宋如月和楚玄清两人。
楚玄清垂眸看着宋如月,脸色缓和了些,眼中满是关切,“月儿,江逾白此人看似温和,实则个性冷淡。他对你,绝非真心。你与他在一起,是不会开心幸福的。”
他还记得上一世,那时的月儿引诱自己无果,便将目标放在了江逾白身上。
可月儿费尽心思与江逾白交好,自己不过是在江逾白面前提醒一句,这人就忙不迭撇清了和如月的关系,毫无担当,如何能与月儿相配。
楚玄清明白,在这件事中,自己也不算清白。
那时的自己只以为是不想江逾白被如月欺骗,首到现在楚玄清才想明白,自己就是嫉妒,他简首嫉妒的发狂。
他嫉妒如月的全部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江逾白身上,却又不愿承认自己被一个凡人吸引,思来想去,最终用了最蠢的方式,就是所谓的“提醒”江逾白,告诉他如月并不是个常规的好姑娘。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江逾白知难而退,事实也确实如此,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如月居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兄长何出此言?”宋如月歪着头,发间步摇轻晃,眼眸不自觉生出些冷意。
江逾白并非真心,难道楚玄清就好很多吗?
上一世自己最后落得惨淡收场,难道楚玄清就没在其中起过作用?
“他……”楚玄清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配不上你。”
这话既是说给如月,也是说给记忆里那个愚蠢的自己。
重生以来,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梦见自己在乱葬岗找到己经失去气息的如月,那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他至今没办法忘记。
重来一世,楚玄清发誓,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护她周全。
宋如月睫毛轻颤,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上一世楚玄清那些伤人的话语,此刻竟与眼前的关切重叠。她看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意识到这个向来冷漠的兄长,此刻竟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兄长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楚玄清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的情愫让宋如月呼吸一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像是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迸发的征兆。
“至少不是他那样的人。”楚玄清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阿宁,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他突然顿住,喉间泛起苦涩。
楚玄清知道,做了那些事的自己,再也配不上如月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期盼。
这一世自己会好好的爱护如月,如月不用再想方设法的往上爬,他会主动做月儿的垫脚石,只为她高兴。
宋如月垂眸浅笑,指尖无意识着裙摆。
她记得前世楚玄清在江逾白面前说她“心机深沉”,也记得自己在被送给修士当炉鼎时,跑来向他求助,却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怎么重来一世,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兄长说的是。”她敷衍地应着,心中却愈发警惕。
无论这些男人有没有改变,她都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上辈子的教训太过惨痛,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离开楚家这事,得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