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铭死死盯着林婉夕,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被蛊虫控制的混沌,或是濒死的涣散。
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平静之下,仿佛藏着足以将他吞噬的惊涛骇浪。
“放肆!”
周启铭猛地拔高声音,试图用气势压制,“林婉夕,你不过是我周家的弃妇,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是不是觉得本状元给你留了几分颜面,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故意抬手想去碰她的伤腕,语气阴鸷:“看来王二那两个奴才没办好差事,竟让你还有力气在此嚼舌根。也罢,今日我便亲自看看,你这断了的手腕,是否还能……”
“周启铭!”林婉夕猛地抬眼,眸光如刃,首刺他的心底,“你敢动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是一种看透生死、无所畏惧的决绝,让周启铭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竟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你以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是你说废就废,说杀就杀的?”
林婉夕缓缓抬手指向门外,“方才你进来时,可曾留意柴房外那棵老槐树?树下埋着我嫁入周府时,兄长偷偷塞给我的信物,上面刻着将军府的暗纹。若我今日死在这柴房里,不出三日,将军府的人便能顺着信物找到这里,届时……你猜,陛下会信你这新科状元的一面之词,还是信镇国将军府的冤屈?”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戳中了周启铭的软肋。他如今根基未稳,最忌惮的便是将军府的势力,更怕林婉夕的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恋芙见状,连忙上前挽住周启铭的手臂,柔声道:“启铭哥哥,别跟姐姐置气了,她许是病糊涂了,说些胡话呢。”
她转向林婉夕,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姐姐也是,如今既然病着,就该好好歇着。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传出去,怕是连将军府的脸面,也要被你丢尽了。”
林婉夕冷冷地看着这对璧人一唱一和,心中杀意翻腾,面上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病容,咳嗽了几声,咳出几点血沫在掌心:“我……我只是疼……疼得糊涂了……”
她蜷缩起身子,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周大人,新夫人……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想……只想活下去……”
她突然从虚弱转为哀求,语气卑微,眼神涣散,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任人宰割的傀儡。
周启铭皱紧眉头,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见她咳得撕心裂肺,断骨处的血迹透过破衣渗出来,确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启铭哥哥,你看她……”
陈恋芙适时地露出怜悯之色,“许是真的快不行了,咱们何必跟将死之人计较呢?仔细污了咱们的喜气。”
周启铭沉吟片刻,终究收回了手。
他看着林婉夕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渐渐淡去——或许,她真的只是回光返照,临死前说了些胡话罢了。
一个断了手脚、中了蛊毒的废物,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既然你知错,便好生待着吧。”周启铭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芙儿,我们走。”
“等等。”
林婉夕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周大人,方才那碗‘凝神汤’……我没喝。王二和李三……说那是补药,可我闻着气味不对,就……就泼了。”
她抬起沾着血沫的手,指了指地上腐蚀的痕迹,“劳烦大人……处置一下那两个奴才,免得……免得他们再拿错了药,害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