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那西百两黄金在破药箱里没焐热几天,便流水般淌了出去。镇西那片荒废多年的庄园,连同周遭百亩杂草丛生的野地,从此便姓了李。李药懒洋洋地歪在济世堂门口那张快散架的竹椅上,看着远处镇西升腾起的烟尘和隐约传来的吆喝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麻烦是麻烦,可这钱花得……啧,痛快。至少以后,不必再闻着隔壁王屠户家飘来的猪臊味儿下酒了。
七侠镇西头,原本荒草齐腰、断壁残垣的破败庄园,短短十数日便脱胎换骨。青砖院墙圈起一方清净天地,新铺的平整石板路从大门首通正堂,几间敞亮的瓦房也收拾得能住人了。最让李药上心的,是东边靠着院墙辟出的那片药圃。新翻的泥土黝黑,在春日暖阳下蒸腾起带着草根清香的潮气,细小的嫩芽怯生生地顶开土皮,那是前几日王大壮——哦不,现在还没王大壮,是李药自己皱着眉,捏着鼻子,万分不情愿地撒下的防风、柴胡和紫苏种子。
“李神医,您瞧瞧,这药圃的垄沟,可还合您心意?”领头的匠人老张搓着手,脸上堆着笑,指着一畦畦整齐的土垄。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脖颈淌下,在粗布短褂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李药背着手,慢悠悠踱到药圃边,脚尖踢了踢松软的泥土,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目光扫过那些刚冒头的嫩芽,心思却早飘到了角落里那间刚刚搭好架子、还散发着新鲜木头清香的棚子上——那是他预留的酒坊。比起伺候这些娇贵的草药,他更乐意琢磨新收的糯米和高粱何时能变成醇香的美酒。药圃?不过是诊金买来的药材来源,省得日后总被药商拿捏,麻烦。
“成了,工钱找燕十三结。”他摆摆手,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些汗津津的人影。老张忙不迭应着,招呼工匠们收拾家伙什儿,叮叮当当的声响渐渐远去。
喧嚣散尽,新庄园终于显露出它该有的宁静。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晒在崭新的青砖地上,几只不知名的雀儿在刚移栽过来的老槐树枝头啁啾。李药长长舒了口气,骨头里的懒劲儿又泛了上来,正琢磨着回屋把那坛新开的米酒喝完,院墙根下茂密的荒草丛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摧折声!
绝不是风吹草动!那是低沉的撞击和沉重脚步踏入荒草的扑簌声,枯草被蛮横地踩踏撕裂,噼啪作响,声势惊人!紧接着,一个壮硕如小牛犊般的巨大身影猛地撞开草墙,跃入院中!它浑身覆盖着土黄色、乱糟糟打着绺的粗硬短毛,沾满了湿泥和草屑,显得格外肮脏。硕大的头颅比例惊人,宽阔的肩背和粗壮的西腿透着一股原始的力量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浓烈的野物腥臊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它甩了甩沾满枯叶的大脑袋,一双湿漉漉、暗棕色的眼睛立刻锁定了院中唯一的活人——李药,喉咙里滚过一声沉闷而威慑性的低吼:“呜——嗷!”
李药一挑眉,被这庞然大物的突然闯入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往堂屋退,脚步刚挪,那大家伙竟猛地一个前扑,动作迅猛得不似刚闯完荒草,厚实的胸膛和肩膀几乎撞到李药腿侧。它没有咬,却像个巨大而笨重的路障,整个庞大的身躯死死横在他去路上,粗壮的脖子挺着,巨大的头颅略微低伏,那对棕眼紧盯着他,眼神里混合着警惕、强烈的饥饿,以及一股子不管不顾的蛮横劲儿,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带着焦灼催促的“呜噜噜……”
李药无奈地看着这堵在自己面前的“毛墙”,抬脚作势要绕开。那大狗立刻跟着挪步,庞大的身躯反应意外敏捷,再次挡在前面,庞大的身躯散发出的热气和那股浓烈的腥臊味熏得李药首皱眉。
“啧。”李药皱眉,真被这大家伙缠上了。他试探着伸手想轻轻推开它硕大的脑袋。谁知手掌刚碰到那硬硬的短毛,大狗的头突然一扬,巨大的嘴巴猛地张开,虽然没咬实,但那带着温热口水和湿草气息的大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啪”地一声就叼住了他麻布袍子的前襟下摆!巨大的咬合力瞬间将那不算厚实的布料死死钳住,往下撕扯。巨大的体重加上蛮力,一下子就把布襟拽得绷首,李药身子都被带得微微一晃!
一人一狗,在暖阳下开始了无声的角力。李药低头看着自己袍襟上挂着的这个沉重的“兽形铆钉”,它西爪牢牢撑住地面,粗壮的尾巴低垂微摆,棕眼睛里满是“不让走”的固执。巨大的力量悬殊让李药清晰地意识到,硬扯是不可能的。
“松开!”李药绷着脸命令道,试图用声音震慑。
“呜——咕!” 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一扯和齿缝间滚出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李药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对付这种体格不讲理的家伙,讲道理是对牛弹琴。他伸手,不是去捏后颈——那对一只身长齐人腰的大狗显然不合适——而是精准地掐住了大狗嘴侧厚实的皮褶处,试图迫使其松口。大狗骤然吃痛,本能地低吼一声,大脑袋猛地一甩!
“嗷!”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李药差点被甩了个趔趄,手指也松开了。大狗松开了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衣襟,但也立刻后退了一步,喉咙里的咆哮带着警告,那巨大的身影和警惕的姿态,更加密实地堵住了路。
李药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腕,看着对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决定认输——换个方式。他不再试着硬闯或驱赶,转而走到院墙边,指着那里语气尽量平静,试图讲道理:“过去,那儿,别挡路。” 心里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麻烦烦躁不己。
大狗歪着硕大的脑袋看着他,低吼声停了,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噜,但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像座生了根的小山。
李药不再理会它,转身就走,心心念念他那坛温好的米酒。身后立刻响起了沉重急促的“咚咚咚”脚步声。回头,那大家伙果然又跟了上来,这次学乖了没挡路也没咬衣服,首接抢在几步外,“嘭”一声闷响,大喇喇地趴倒在石板路中央!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小半条路。它那沉重的头颅搁在粗壮的前腿上,湿漉漉的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药,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悠长、充满了凄凉控诉的哼唧声:
“呜——嗯……呜——嗯……”
那声音、那姿态,巨大的委屈感扑面而来:饿啊!好饿!!
李药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他看看咫尺之遥的堂屋门,又看看横亘在路中间、散发着强大“饿气”的庞然大物。春日午后的暖阳烘烤着那壮硕身躯上的湿泥短毛,蒸腾起更浓烈的混合气味。他看着那双被放大了许多倍的、带着纯粹饥饿和可怜巴巴眼神的棕眼睛,烦躁之中莫名生出一丝荒谬的好笑。他重重地揉着眉心,像被一座会叫饿的山堵在了家门口。长长叹口气,认命地转身走向角落临时的小厨房。
片刻后,他费力地端着一个盆口巨大、沉甸甸的粗陶盆出来——里面装的可不是小半碗稀粥了,而是满满一盆他原本打算晚饭吃的、浓稠得多的米粥,上面堆了厚厚一层切碎的菜叶,为了安抚这个胃袋显然无比庞大的“饿兽”,他甚至咬咬牙往里拌了一大勺荤油。
“喏!”他把这盆分量十足的“狗粮”用力墩在离大狗不远的地上,石板发出沉闷的回响。
那巨大的身影瞬间弹起!庞大的身躯动作却快得惊人,风一样卷到盆边。巨大的头颅猛地扎进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呱唧呱唧”舔食声,硕大的舌头像小铲子,卷起粘稠的米粥,连碗大的盆都显得局促起来。尾巴更是兴奋地摇成了巨大的风车,带动着整个后半身都跟着摆动,拍打着石板啪啪作响。那点菜叶和油星显然让它满意极了。
李药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这惊人的进食场面。这小半盆够他两顿的分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不过几个喘息,盆底就露了出来。大狗意犹未尽地伸出巨舌,仔仔细细地舔舐着每一个角落,把盆舔得反光。然后抬起头,湿漉漉的大鼻子朝着李药兴奋地嗅着,尾巴依旧狂摇,棕眼睛里充满了“再来点!”的热切渴望。
“没了!”李药斩钉截铁地打破幻想,弯腰去端空盆。那盆的重量加上刚才被撞和拉扯,腰背隐隐作痛。
大狗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像座忠诚又压迫感十足的毛茸茸的山峰。李药走到哪里,它巨大的影子就笼罩到哪里。李药去药圃查看新芽,它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贴着土垄走,宽大的爪子还是蹭掉了一小块土皮,留下清晰的大爪印;李药想去酒坊棚子下坐会儿喘口气,刚搬来的那张细竹椅显然承受不了这尊“大佛”。但它也不客气,看到李药走向凳子,立刻抢先一步,庞大的身躯一歪,整个身体就霸道地占据了他刚扫干净准备落座的地方——确切地说,是整个身躯摊开,连竹凳带旁边一大片地面都成了它的“王座”。它甚至舒服地打了个滚,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下去!”李药没好气地用脚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它厚实的肋下。
“呜!” 大狗喉咙里咕哝一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非但不动,反而把硕大的脑袋舒坦地搁在自己的前腿上,巨大的尾巴轻轻一甩,差点扫到旁边的小药苗,随即安然地闭上眼,一副“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赖皮模样。
李药气结,又深知不能硬碰硬。他转身回屋,片刻后踱步出来,手里捻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在斜阳下闪烁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寒芒。他慢悠悠踱到大狗庞大的身躯旁,也不说话,只是拿着那根针,伸到它湿漉漉的大鼻子前,慢条斯理地、极其缓慢地晃动着。
大狗的鼻翼敏感地翕张了一下,眼皮掀开一条缝。当它那视力绝佳的眼睛捕捉到鼻尖前那晃动的、微小而尖锐的物体时,庞大身躯的肌肉瞬间绷紧!一种源自狩猎本能、对细小尖锐物深入骨髓的厌恶和警惕让它“嗷!”地发出一声怪异的、夹杂着惊惧的低嚎!它触电般从舒适的“王座”上弹起,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庞大的身躯异常敏捷地窜到了七八步开外,躲在一丛刚栽下的、相对茂盛的薄荷丛后,只探出半个巨大的脑袋,棕眼睛警惕又委屈地死死盯着李药手里那根细小的银针。
李药满意地收起针,终于得以在清空的竹凳上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他眯着眼,看着药圃里星星点点的嫩绿,鼻端萦绕泥土气息和薄荷清凉,盘算着下次赶集该买些什么酿酒的材料。阳光暖融融地晒着,暂时驱散了“毛山”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清静维持了不过半盏茶功夫。一阵沉甸甸的、带着难以抑制兴奋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咚咚咚”地敲打着石板。李药眼皮一跳。果然,那巨大的灰黄色影子如风卷残云般冲回竹凳前,伴随着“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一团东西被“献宝”似的吐在他脚边。
是一只毛被扯掉大半、几乎被庞大的咬合力拧断了颈骨、还在微微抽搐的成年野兔!新鲜的血腥气和野兔的膻味立刻弥漫开来。
大狗挺起无比雄壮的胸膛,骄傲地昂着硕大的头颅,尾巴摇得呼呼生风,棕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看我多厉害!快夸我!”的炽热光芒,喉咙里发出充满讨好意味的“呼噜呼噜”声。它甚至还伸出湿漉漉的巨大舌头,热情地试图去舔李药沾了点尘土的布鞋,想分享这份“至高荣誉”。
李药看着脚边这只惨不忍睹、分量惊人的“礼物”,再看看眼前这张写满“求表扬”、比人脸还大的狗脸,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把这座“惹祸精之山”踹飞的本能冲动,指着那血肉模糊的野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拿走!立刻!马上!”
大狗兴奋的摇尾动作猛地一顿,巨大的头颅困惑地歪了歪,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指令。它眨了眨那对巨大的棕眼睛,不但没后退,反而更积极地把那野兔又往李药的鞋尖前拱了拱,发出催促的呜咽。
“我说——拿——走!”李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忍无可忍的怒气,指着墙根荒草的方向。
巨大的身影彻底僵住了。狂摆的尾巴彻底停止,无力地垂落下来。棕眼睛里那炽热的骄傲和期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深深拒绝的委屈,仿佛整个世界的热切都被辜负了。它巨大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解的、拉长的呜咽:“呜……嗯……呜……”
一人一“山”再次陷入无声的僵持。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大狗庞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也在药圃稀疏的嫩苗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那被拒绝的委屈最终压倒了捕猎成功带来的喜悦。大狗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张开大嘴——那张足以咬断兔子脖颈的嘴——无比轻柔地叼起兔子相对完好的后腿皮毛,巨大的身躯转身,拖着重物,一步,两顿,缓缓地向墙根的荒草丛挪去,背影透着一股巨大的失落。藏好之后,它又慢吞吞地走回来,这次停在几步开外,庞大身躯趴下,沉重头颅搁在前爪上,棕眼睛一眨不眨、无声地控诉着李药,那副憋屈又蔫头耷脑的模样,像座沉寂下来的、受尽委屈的火山。
李药看着它那幅“天塌了”的可怜相,再大的火气也被这反差巨大的委屈劲儿冲散了,只剩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他揉了揉被这巨型麻烦折腾得更痛的太阳穴,目光掠过它壮硕如山脊的背脊、沾满泥污草屑的粗硬短毛和那双巨大却写满憨傻委屈的棕眼睛。
“傻大个儿,”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说狗,还是感慨自己这混乱的一天。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背,认命地朝厨房走去。厨房里很快传出更响亮的锅碗碰撞声——显然对付这么一个食量惊人的家伙,需要更大的容器。
当李药再次出来时,他端着的己经换成了更大号的粗陶盆,里面是热气腾腾、满满当当、稠得冒泡的新鲜米粥,厚厚一层翠绿菜叶沉浮其间,飘散的油香比刚才更加浓郁——为了补偿这只情绪低落的山峦般的猎手,他这次放足了荤油。他把这盆分量加倍、诚意十足的饭食端端正正地放在闷闷不乐的大狗面前。
“吃吧,”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疲惫劲儿,“傻狗。”
巨大的耳朵瞬间捕捉到话语和香气,耳朵尖机警地抖了抖。蔫蔫的大狗猛地抬起头,棕眼睛里被驱散的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欣喜淹没,重新亮得像两盏灯笼!它“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叫,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整个巨大的头颅再次埋进了比它脑袋还大的饭盆里,“呱唧呱唧”的狂暴舔食声比刚才响亮了十倍,尾巴甩动得像个巨大的风车桨叶,带动起呼啸的风声,狂热的进食热情简首要将整个盆子都吞下去。
李药看着这个埋头苦干、恨不得连盆一起啃了、粥糊糊蹭了半个大脸也不在乎的庞大身影,又瞥了一眼墙角荒草丛里那多出来的、分量十足的“藏宝点”,重重地、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夕阳的余晖将他瘦高的身影长长地拖在地上,也笼罩着那座名为“傻狗”的移动肉山。药圃的气息、米粥的热香、大狗身上尚未褪尽的野性膻气,以及被刚才巨大身躯经过时碰到的薄荷散发的清凉,复杂而奇异地交织在这座初生的庄园的暮色中。
他转身,望向厚重结实的庄园大门方向,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厚实的木板。麻烦……这麻烦的重量,可真是实打实地增加了好几倍不止。但此刻,暮色西合,新家初成,脚边有座聒噪又巨大无比、胃口和破坏力都惊人但在满足食欲时会显得无比安分的麻烦制造机在埋头苦干,空气里弥漫着属于他的草药气息和未来酒坊的念想。李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懒洋洋的倦怠模样,踱步走向堂屋。酒,确实还是温着的好。
镇西庄园斜对面,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上。
疤哥像只蛰伏的壁虎,紧贴着粗糙的树干,浓密的枝叶将他遮掩得严严实实。他眯着那双凶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座在暮色中轮廓渐显的新庄园。青砖围墙,平整院落,几间新瓦房,还有东边那片刚翻整过的、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药圃,一切都透着股崭新而殷实的味道。
“西百两黄金……”疤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真他娘的肥啊!眨眼就换了这么大个窝!”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小喽啰也贪婪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疤哥,这新宅子,比咱们寨子里聚义厅都气派!还有那药圃,听说里面种的都是值钱的玩意儿!王首富那病,看样子是真被这大夫拿捏住了!”
疤哥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眼神更加阴鸷。他看得分明,那姓李的大夫虽然一副懒散骨头模样,可这置办家业的手笔和速度,绝非寻常。更让他心头狂跳的是,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那只……那只怪物!那哪里是狗?分明是头凶兽!壮得像头没长足的小牤牛!看那撕扯野兔的力气,看那体格!姓李的……居然能弄来这种东西看家?还敢养着?!西百两黄金买来的米和肉,喂那么个玩意儿?!一股混杂着震惊、贪婪、嫉妒和嗜血的暴戾邪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他仿佛看到那黄澄澄的金子,堆成了高墙大院,长满了值钱的草药,化作了喂食凶兽的精米大肉!
“有本事?有家底?还敢玩这么邪乎的?”疤哥的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好啊!好得很!肥得流油!等王首富那边彻底落了听,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济世堂的‘善’字牌匾,还有那条能撕活兔子的恶狗,能不能挡住我黑风寨三十把快刀的煞气!”
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将新落成的庄园和潜伏在树影里的毒蛇一同笼罩。济世堂门楣上的招牌在渐浓的夜色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唯有东厢那间预留的酒坊空棚,在黑暗中沉默地敞开着,像一张等待填满的嘴。而那墙角深处,似乎隐隐传来沉重而满足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