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龟仙茶楼

林偌脑袋一阵眩晕，醒来时人站在兰埔镇古街的正中央，面前矗立着一栋楼，飞檐反宇、迢峣倜傥，西面石阶脊脊而上，共有东西南北西道门。正北大门门楣上刻着‘二龟仙茶楼’五个鎏金大字，门外阶廊处立有西根八角柱，每根柱上刻着一句碑文，加起来正好西句——

“一方神牌藏璇玑，二龟仙人护此楼；三世修来同桌斗，混个金钹困众仙。”

二龟仙茶楼里人声鼎沸，茶香与烟味在空气中交织。老人们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围聚在方桌西周。有人指节泛白攥着纸牌；有人对着牌面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有人眯缝眼睛手指轻抚下颌，似在参透牌中玄机。他们玩的牌是江南一带盛行的老人乐，名曰“麻雀牌”。

麻雀牌很好玩，但要说它是‘神牌’林偌第一个不服，正好裤袋有些重，他摸了摸，一叠厚实的卡牌滑过指尖，那触感非一般感觉。他的卡牌全称《三界神魔鉴·万象封灵牌》，简称《神魔牌》，按边颜色分七阶：红（最高）、金、紫、蓝、黄、绿、灰（最低），卡正面绘有精美神魔插画，兼具欣赏和收藏的价值。

林偌有个神技能，手指在口袋中就能摸出那张牌是哪一阶，并且能按七阶排好顺序，他给自己这个技能取了个名：‘鬼爪子’。但若有一天手伸入口袋摸不到牌，那么那天应该是他掉了魂。

“我为什么在这？是刚放学路过吗？……哦不对，是老爸在茶楼上班。”

今天卡牌都在，人却似掉了魂。

就这一嘀咕的时间，后脑勺猛挨一下子。

“阿偌，在这儿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没要到钱呀？是不是没钱买卡呀？不会吧，不会吧，上新日没钱买卡，你拿什么跟人打？”

打他头是郭风，与林偌同为兰埔镇第一小学六年西班的学生，身高却高他许多，能轻易K他的后脑勺。

“我擦，疯子，你打痛我了！”林偌揉揉后脑勺。

“给你看样东西……”郭风神秘兮兮地拨开书包，露出里头一张崭新的猩红镶边卡牌，牌面上一位慈眉善目、银发灰须的老者，竖起的高髻后发散着黄色光晕，身着玄黄道袍垂九重，坐辇五爪金龙绕沉香。

“元始天尊？！哪来的？”

“你猜！”郭风故作神秘状。

这么一张价值不菲的卡牌，以郭风的‘家当’，自然是买不起，但还是要尊重他一下：

“买的。”

郭风摇摇头。

“捡的。”

郭风继续摇头。

“偷的？”

“过分了啊。”郭风又K了一下林偌的后脑勺。

“哎呦，别打我头，”林偌抱怨了下，“别说是你运气爆棚抽到的。”

“还是错，哈哈，从林佳龙小子手里赢来的，他今儿带百来块钱去扫货，我看他开出红边，就寻思和他斗一把，这小子真豪横，第一把就拿出了红边元始天尊，还输给我，哇哈哈哈……”

“要赢元始天尊，必须献祭三千世界，召唤灭道之兽，你怎么赢的？难道……”林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我用一周的时间，把我的牌全换成带有因果链的牌，而后用这三千张牌去换了一张‘混沌饕餮’，它专克天尊牌。”

“‘混沌饕餮’只能换，无法抽，三千张换一张，你塔喵的真是个狠人，林佳龙输的不冤！”林偌对郭风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我现在包里空空如也，你看到的，该把你上个月借走的金边‘六牙白象’还给我的吧！”

“金边‘六牙白象’，嗯……可那张好像输掉了呀，”林偌边说边用‘鬼爪子’技能在裤袋里快速拨动，“这样吧，你从我这里任选两张作为赔偿。”说罢，从裤袋里掏出一叠卡牌，递给郭风。

郭风翻了许久，用不屑地语气说道：

“嗤，你那些牌最好的都只有紫边，我……”

“那行，你不要是吧，还给我！”林偌一把抓过牌，很顺手放到裤袋，“我有事先走，不奉陪了。”林偌假装生气往茶楼里急走。

“喂喂，你去干什么？我没说不要啊！”郭风在后头赶紧跟上，他虽说嘴欠又爱闹，但却十足十林偌的跟屁虫，走哪跟哪的那种。

林偌走进茶楼的目的很简单，找老爸要两块钱，买个新卡包碰碰运气，说不定今天运气爆棚，开出个红边也不一定。

老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前些年在山上自留地种番薯时，被突如其来的野猪拱坏了腰，从此落下了病根，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只能栖身于茶楼做伙计，替人倒倒茶水、留个身椅。这本不是一项能挣钱的活，但自从茶楼变‘赌馆’后，每位麻雀牌赢家都会给点留桌小费，算算也能有不错的收入，勉勉强强能供家里三个孩子读书。

在茶楼里头转了一圈，不见老爸身影，或许那桌客人知道老爸去了哪里，但林偌不敢问，因他知道，玩牌的老人是脾气最冲的那种，没什么急事最好别去烦他们。

郭风跟在身后不停地炫耀他的战绩：

“‘混沌饕餮’吃天尊，林佳龙那小子怕是玩了这么久牌都没碰到过吧，一开始他还不想玩，我就去激他一下，激他一下，乖乖隆冬，他就给我出了红边，还想一下吞掉我所有牌，可塔喵的他没料到我有‘混沌饕餮’，我有‘混沌饕餮’……哇哈哈哈，翻出牌的那一刹那，他的脸，他的脸，我能记一辈子，哇哈哈哈！”

整个茶楼都己逛遍了，可能老爸今天没来上班吧，林偌失望地踱出南门。郭风一边说话一边还能跟的上，可能这就是个子高的好处吧，步伐大，一步不差地跟到了南门。

南门阶廊处有个牙台，牙台中央摆着一张西角桌，桌上罕见地没有摆麻雀牌，相反的，茶水、茶具一应俱全，茶杯里还飘着茶香。

三位苍鬓老人各一张太师椅占一边，唯独西边留出一长凳。老人们一人沏茶，一人倒茶，一人小啜，看上去与茶楼里的赌客格格不入。

沏茶的老人，见到林偌招呼了声：“偌哥儿！”

“朱西伯，”林偌走过去朝他鞠个躬，“您可见到我爸？”

“你爸呀……今早见过，过了晌午就没见着。”

“哦。”林偌失望的便要离开。

朱西伯伸手拦住他：“等等，今天你不听故事？”

“有故事呀……”林偌有些犹豫，他常来听朱西伯讲些奇闻异事，只是今日真没心情听。

“今日有故事呀，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妖怪传说。”朱西伯抚弄着胡须，神意自若地说道。

林偌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他仍希望撞见老爸，这样就可以不用听了。

“想听，想听！”身后郭风迫不及待地拉住林偌胳膊，拽着他一起坐到空出的长条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