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夕推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铁门时,眼前己经模糊一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走廊的灯光折射成扭曲的光斑。
她只想快点逃到一楼那个无人的凉台——她的秘密基地,那里有茂密的绿植可以遮住她的悲伤,也可以让她躲起来舔舐伤口。
可就在她即将冲下楼梯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转角处快步走来。
“砰——”地一声。
她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人墙”。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咖啡苦涩钻入鼻腔,苏林夕踉跄着后退一步,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是……顾淮。
顾淮带着的眼镜稍往下移,搭在了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原本西装革履的律师先生此刻的领带微微松开,像是刚从某个会议室中匆忙抽身。
“苏林夕?”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在看到她满脸泪痕的瞬间变了调,“你……发生什么了——”
“顾、顾律师...”苏林夕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本想强撑出一个笑容,却在开口的瞬间彻底崩溃。那些被Lisa当众羞辱的画面,同事们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还有工作群里那张被恶意拍照的照片——所有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
漂亮的大眼睛跟着身子颤抖,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下巴滴在胸前。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可、可不...可以...借你...肩膀...”
顾淮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林夕——那个永远妆容精致、笑容明媚的业务总监,此刻的她睫毛膏晕染成一片,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发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没等他说完“可以”,苏林夕己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前襟。顾淮僵在原地,举起的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里。他低头看着怀中颤抖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前几天他们在大排档吃饭时,这张精致的脸还笑得灿烂夺目,可现在……
“没事了...林夕...”最终,他轻轻将手放在她背上,动作生涩得像个第一次拥抱的少年,“先深呼吸...”
苏林夕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前,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港湾。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西装外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顾淮能感觉到她的抽泣带动整个身体的震动。他犹豫了一下,搭在她肩上的一只大手慢慢收紧,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安慰,然后将她整个人环抱进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似乎给了苏林夕某种许可,她的哭声更大了,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张照片明明...”
“嘘...”顾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慢慢说……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没有关系,至少在这里没有关系。”
于是,整个楼梯间安静得只剩下苏林夕的抽泣声和两人的呼吸。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远处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但没有人会来这个偏僻的消防通道。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渐渐地,苏林夕的哭声小了。但她仍然靠在顾淮怀里,肩膀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身边的顾淮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支撑着她小小的重量,任由她汲取温暖。
“对不起...”良久,苏林夕终于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她后退一步,这才注意到顾淮昂贵的西装前襟己经被她的眼泪和蹭花的粉底弄得一塌糊涂。更糟的是,她刚才情急之下抓皱的地方己经留下了明显的折痕。
脸颊蓦地发烧,天知道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顾淮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嘴角微微上扬:“没关系,干洗店就能解决。”
这个小小的玩笑让苏林夕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却把眼妆抹得更花了。顾淮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用这个擦吧。”
手帕上有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令人安心。苏林夕伸手接过,小心地按压着眼周:“谢谢...我平时不这样的。”说着她顿了顿:“你一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手帕?”
顾淮被她的疑问逗笑:“巧了,这手帕是买西装时店员配套送的,我塞在口袋就没有拿出来过。”他的声音很轻,“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林夕深吸一口气点头,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到Lisa当众羞辱她时,声音又有些哽咽:“...她说我是靠...靠那种方式才当上总监的...”
顾淮的眼神骤然变冷,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声音依然温和:“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不小心绊倒了,Mark扶了我一下。”苏林夕急切地解释,“就那么一秒钟的事,谁知道会被拍下来还传到群里...”
顾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起之前在电梯口遇见苏林夕和Mark时,那个金发男人挑衅的眼神。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顾律师,”苏林夕突然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会不会也以为我是...”
“不会。”顾淮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了解你的为人。”
这简单的几个字像一剂良药,瞬间抚平了苏林夕心中最大的恐惧。她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现在,”顾淮看了看手表,“你需要一杯热茶和安静的环境。我的办公室有上好的大吉岭,要试试吗?”
苏林夕犹豫了一下:“可是我的样子...”
“我有备用眼镜,但没有备用化妆品。”顾淮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法务部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不会有人看到。”
最终,苏林夕点点头。顾淮绅士地侧身让她先走,却在转身的瞬间,眼神阴沉地望向业务二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