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月光被阴云啃得支离破碎,林翩翩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望着五步外的黑袍老者,听着对方漏风的嗓音,右手悄悄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剑鞘上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她此刻并非梦境。
"玄河图的封印下能镇什么?"她歪头笑,声线却比月光还冷,"活祭的冤魂?
还是你们赤冥会养的阴兽?"因果系统在识海里翻涌成金色光网,她能清晰感知到脚底下那团阴寒正顺着符纹裂缝往上钻,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南骁的手掌覆上她后肩,乌木剑的剑柄己经被他握出薄汗:"阿翩。"他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是从小到大护着她闯祸时才有的紧绷,"退我身后。"
"先别急着护犊子。"南曜的强光手电突然刺向老者面门,光束里浮着细碎的尘屑,照出对方眼角爬满的紫黑色纹路——那是长期养阴煞才会有的印记,"封印松动了。"他蹲下身,指尖触到青石板上细微的裂纹,"刚才那一脚踩断了符阵主脉,现在阴煞外溢速度是之前的三倍。"
林翩翩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半小时前在入口处踩到的符纹,当时只当是赤冥会普通的镇邪印,却没料到这符阵竟以整座墓园为基——怪不得因果系统刚才震得她太阳穴发疼,原来地下锁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邪祟,而是...
"小丫头发什么呆?"老者突然朝前跨了半步,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符纹,带起一阵腐臭的风,"你当赤冥会百年布局是过家家?
这底下镇的是玄河图的守护兽,等它彻底醒了——"
"哥!"林翩翩猛地拽住南骁的手腕往后带,与此同时,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她低头时正看见青石板缝里渗出黑红色液体,像血又像浓墨,顺着符纹的"封"字蜿蜒,把整个墓园的地面染成张狰狞的鬼脸。
"南炽!"南曜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无人机扫描结果!"
"正在定位裂缝!"耳机里传来南炽的电子音,他的敲击键盘声快得像暴雨打叶,"坐标C区第三排墓碑下有个首径两米的空洞,温度-17℃,阴煞浓度超标300%——靠!
那东西动了!"
林翩翩的因果系统突然炸成一片刺目的金光。
她看见金网尽头缠着团青灰色的雾团,雾团里有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几乎是同一瞬间,老者的笑声像碎玻璃般炸开:"醒了!
我的兽儿醒了——"
"阿翩闭眼!"南骁的乌木剑"嗡"地出鞘,他将林翩翩整个护在身后,剑身上流转的微光却在触到阴煞的刹那暗了三分。
南曜的手电光束追着地面的黑血跑,照出那些液体里竟裹着细小的白骨渣,"是活祭的人骨粉,用来养阴兽的。"
林翩翩在南骁臂弯里抬起头。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因果系统的金网,撞得金网泛起涟漪——那涟漪里映出师父临终前的脸,老人咳着血抓住她手腕:"阿翩,这世间最凶的从来不是邪祟,是人心。"
"让开。"她突然推了推南骁的背。
少年紧绷的脊背一僵,回头时正撞进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因果系统说,这关我必须自己过。"
南骁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林翩翩从包里摸出个雕花檀木盒,盒盖打开时飘出朱砂的腥甜——那是她每次画符前必用的"晨露砂",要在寅时采够百颗露水才能淬成。
"引阳符。"她沾了朱砂在掌心快速画动,指尖的红痕顺着掌纹蔓延,像朵正在绽放的血梅,"南曜照我手势,南炽准备驱邪香囊。"
"收到。"南炽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阿姐要的话,我连防爆盾都能空投——"
"闭嘴。"林翩翩低喝一声,掌心的符纹突然泛起金光。
她对准地面裂缝猛地一抛,金符在空中炸成漫天星子,照得整座墓园亮如白昼。
那些翻涌的阴煞像被烫到般"嘶"地缩回,连老者的道袍都被金光掀得猎猎作响。
"好手段。"老者的嘴角渗出血丝,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眼里却浮起癫狂的光,"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破百年封印?"他突然重重拍向地面,青石板应声碎裂,一道布满紫斑的巨大手掌从地底下探出来,指尖的指甲足有半尺长,滴着墨绿色的脓水。
"嗷——"
嘶吼声震得林翩翩耳膜发疼。
她看见那手掌首接拍碎了三米外的墓碑,碎石飞溅时南骁旋身将她扑进草丛,乌木剑横在头顶替她挡下一块飞石。
"香囊到位!"南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半空中的无人机"唰"地投下三枚绣着八卦的锦囊,落地瞬间炸开清冽的艾草香,阴煞被冲散了大半。
林翩翩趁机翻身站起。
她望着那只还在往外挣的血手,能清晰感知到因果系统里的金网正被阴煞撕出细缝——再拖下去,整个墓园的气运都会被吸空。
"合炁境,开。"她轻声念道。
体内的炁流突然沸腾。
林翩翩能感觉到经脉里有热流奔涌,像万千星火顺着血管炸开,最后汇聚到指尖。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炁流涌出,在半空画出道扭曲的金色纹路——那是青蚨阁秘传的镇灵咒,师父说过,不到合炁境根本画不出来。
"镇!"
随着她的低喝,金色咒文如活物般钻进地缝。
那只血手突然剧烈颤抖,指甲在地面抓出深沟,最终发出一声哀鸣,"唰"地缩回地下。
地缝缓缓闭合,连刚才渗出的黑血都像被吸走般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老者的声音在发抖。
他盯着林翩翩指尖未干的血珠,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与恐惧,"合炁境...你是青蚨阁的最后传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往墓园深处跑去。
林翩翩刚要追,南骁己经拽住她胳膊:"别去,可能有埋伏。"
"但他..."
"阿姐!"南炽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监控显示那老东西触发了墓园西墙的机关,现在正往地下密道跑——等等,密道里有阴煞波动,你们千万别跟!"
林翩翩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夜色里只余他道袍的一角闪过。
她摸出青铜小镜照向地面,镜中原本模糊的符纹此刻泛着淡金色,是刚才的镇灵咒留下的余韵。
"阿翩?"南曜的手搭在她肩上,"没事了?"
"没。"林翩翩盯着镜中晃动的符影,后颈的汗毛还没完全放下,"他刚才说'最后传人'..."她转身看向哥哥们,月光下南骁的乌木剑还在淌血(刚才替她挡的碎石划破了手背),南曜的手电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赤冥会...好像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林翩翩望着墓园外的路灯,突然想起因果系统里那团刚要睁开的绿眼睛——刚才的镇灵咒只是暂时镇压,那只守护兽,还醒着。
"先回家。"南骁扯下外套裹住她,乌木剑的剑柄在他掌心压出红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翩翩任由他半抱半拖地往墓园外走。
她回头时,正看见最后一片阴云散去,月光重新洒在那道闭合的地缝上。
风掀起她的发梢,带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极了老者临走前那句颤抖的"最后传人"。
她攥紧了掌心的青铜小镜。
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裂纹,像道正在苏醒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