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王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丹房外围游弋。
他屏息凝神,将苦练多年的潜行匿踪之术发挥到极致,脚尖轻点,落地无声,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明面上的几处守卫。
丹房内药香浓郁,其中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冽异香,正是他此行的目标——洗髓丹!
王三只要得到洗髓丹,他就能脱胎换骨,摆脱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他仔细观察着丹房的门窗,确认了最薄弱的一环,从怀中摸出一套细密的开锁工具,动作娴熟地探向那黄铜大锁。
指尖冰冷的触感传来,王三心中一定,正要发力,药柜的方向传来轻微的木头摩擦声。
他心中一紧,莫非里面还有人?
不对,这个时辰,丹房弟子应该都在早课。
他侧耳倾听,只有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或许是风吹?
他不再犹豫,撬开了药柜的暗扣,一股更为精纯的药香扑鼻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找到了!
洗髓丹就装在那个刻着“玄”字的玉盒之中!
王三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就要伸向玉盒。
“咔嗒。”
一声清脆的铜锁扣合之声,清晰地从他身后传来,如同死神的脚步,瞬间将王三所有的兴奋与期待冻结。
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身体僵硬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王三先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你漏算的,可不止丹房这三十六处机关眼,还有我林二这双眼睛。”阴影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林二缓缓踱出,手中端着一个算盘,算珠拨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丹房内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敲在王三的心上。
王三亡魂皆冒,猛地转身,却因动作过猛,一头撞向旁边的丹炉。
“哐当!”一声巨响,丹炉倾倒,炉火未熄,火星西溅,炙热的丹灰瞬间弥漫开来。
“想跑?”林二眼神一寒,手腕一抖,算盘上的铜锁竟自行解体,化作一个精巧的铜盒。
“千机锁,启!”铜盒“啪”地一声弹开,千百道细如牛毛的银丝激射而出,其间夹杂着点点寒星,正是淬毒的梅花针!
王三只觉眼前一花,数道劲风袭向周身要穴。
他拼命想躲,却如何快得过这早有准备的机关暗器?
“噗噗噗”几声闷响,梅花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他肩井、曲池、环跳等七处大穴,一股麻痹感迅速传遍西肢百骸,王三闷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林二哥,你这千机锁当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从丹房门口传来,张过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中捏着一张符纸,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符文隐隐有火光流动。
他走到王三面前,蹲下身,将那张爆炎符凑近王三的脸颊,狞笑道:“这位王先生,听说你的账算得比我老张还好,不如,你来教教我,这‘死’字,有几种写法?”
符纸上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点燃王三的眉毛,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被高温炙烤出的焦糊味。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顾客恐惧值+30。”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张过脑海中响起,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说!我说!是孙九!是孙九指使我来的!”王三再也扛不住这双重压力,嘶哑着嗓子喊道,冷汗混着丹灰在他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张过闻言,眉头一挑,看向林二:“孙九?丹堂的管事之一?这老小子平日里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干这种勾当。林二,这人交给你了,务必审个水落石出。”
林二点了点头,走到王三面前,眼神锐利如刀:“孙九为何要你偷洗髓丹?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王三感受着身上越来越强烈的麻痹感,以及那梅花针上传来的丝丝刺痛,知道今日己然栽了。
他咬了咬牙,突然,手腕上被千机锁束缚的地方,一道微弱的金纹一闪而过。
“你…你看清楚!这是…这是千机印!”王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垂死的挣扎与希冀,“你父亲千机老人若是见到此印…他定会……”
林二的目光落在王三手腕那若隐若现的金纹上,瞳孔微微一缩。
千机印,那是千机门嫡系传人,或是对千机门有过天大恩情之人才会被授予的信物。
王三见林二神色有异,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当年你父亲遭仇家追杀,是我师父出手相救,这千机印便是信物!你若动我,便是忘恩负义,你父……”
“呵。”一声冷笑打断了王三的话。
林二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反而闪过一丝厌恶。
他猛地抬手,按在王三手腕的千机锁上,只听“咔嚓”一声细响,那精巧的铜锁应声碎裂,连带着那枚尚未完全显现的千机印,也变得黯淡无光。
“我爹说过,千机门的恩怨,自有千机门的规矩。但偷丹之贼,无论有何背景,都该先送衙门堂审,验明正身,再论其他。”林二的声音冰冷刺骨,“至于这所谓的千机印,是真是假,等到了衙门,自有公断。”
王三面如死灰,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千机印在林二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林二拍了拍手,扬声道:“来人,将此獠捆结实了,送去山下宗门执法堂,听候发落!”
门外立刻应声进来两名孔武有力的丹堂弟子,用特制的牛筋索将王三捆了个结结实实。
王三如同死狗一般被拖拽着,心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他知道,进了执法堂,再想出来,怕是难如登天。
夜色渐渐被初升的朝阳驱散,金色的阳光透过丹房的窗棂,照在狼藉的地面上。
王三被拖出丹房,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这段通往执法堂的路,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比黄泉路还要漫长和恐怖。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道身影,正倚在不远处的廊柱下,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张过脑海中炸开!
金镯!金血!《金血医典》!林二!
这串联起来的线索,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小棠身世和「万法共生」觉醒之谜上的重重迷雾!
小棠那一声“林”字,绝非偶然!她是在指认!
林二,这个看似寻常,甚至有些市侩的账房先生,竟然与传说中的《金血医典》有关!
那金镯,定然是某种信物,或是修炼《金血医典》的某种特征!
“小妹妹,眼神不错嘛。”林二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那双透过木框眼镜片看过来的眸子,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你那手金血医术,神乎其技,可愿与姐姐我切磋一二?或许,我这儿也有几分粗浅心得,能与你印证印证。”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过心头一凛,正要开口替小棠周旋,脑海中系统的震动却让他猛地一滞!
「滴!检测到《金血医典》强烈共鸣!激活「医道传承」需消耗10点气运值!
是否激活?」
医道传承!
张过呼吸骤然急促!
他的「万法共生」虽强,却包罗万象,博而不精。
若能得到一脉精深传承,实力必将突飞猛进!
而这《金血医典》,听名字便知与小棠的金血之力息息相关,若能参悟,不仅能助小棠,更能让他对生命法则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只是,10点气运值!这几乎是他目前积攒的大半身家!
“如何?”林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张过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林二和小棠之间飞速流转。
他看了一眼小棠,小姑娘虽然有些畏惧林二的气场,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激活!”张过在心中默念。
「气运值-10!「医道传承」种子己激活,待有缘人或相关典籍印证,即可开启!」
系统的提示音一闪而逝。
张过只觉一股玄妙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仿佛对医道多了一层莫名的亲近感,只待一个契机,便能破土而出!
而这个契机,显然就在林二身上!
“林二先生说笑了,”张过按下心中的激动,拱手道,“小棠年幼,她的医术也是机缘巧合所得,粗浅得很,怎敢与先生切磋。倒是晚辈,对医道也略有涉猎,若先生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他这话,既是试探,也是为自己接近林二铺路。
林二深深地看了张过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张道长客气了。医道浩瀚,共同探讨,共同进步嘛。”她轻轻拍了拍小棠的肩膀,那力道却让小棠微微一颤,“小妹妹,改日再聊。”
说罢,她便转身,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账房。
陈醉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几人之间的对话暗流汹涌,但他毕竟心思深沉,并未多言,只是将王三押送得更紧了些。
夜色如墨,寒星点点。
张过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金血医典》和林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林二的底细,以及如何从她那里获得“医道传承”的进一步线索。
思来想去,他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拿起一本昨日特意从宗门庶务处领来的账本——那是关于宗门药材采买和丹药消耗的记录。
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咚咚咚。”
张过轻轻敲响了林二的房门。
“谁?”屋内传来林二略带沙哑,却依旧平静的声音。
“林二先生,是我,张过。”张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谦逊有礼,“有几处账目上的问题,想向先生请教。”
片刻的沉默后,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是门栓拉开的轻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林二那张戴着木框眼镜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似乎刚刚歇下,头发有些微乱,身上只着一件素色中衣。
“张道长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她侧身让开,示意张过进来。
张过走进房间,一股淡淡的药草混合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陈设简单,一张书案,一张床榻,几个书架上堆满了各式账册和一些不知名的卷轴。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旁的铜镜,心中猛地一跳!
林二此刻正背对着他,走到书案前,似乎想整理一下仪容。
她抬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木框眼镜,而就在那一刹那,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她耳后,一缕如瀑青丝,从略显杂乱的灰白短发下悄然滑落!
青丝?!林二的头发不是灰白的吗?这是……伪装?!
张过瞳孔骤然收缩,心神巨震!
这个发现,比白日里金镯的冲击还要巨大!
林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窗外原本皎洁的月光,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黑影遮蔽!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张过猛地抬头,只见窗棂之上,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道剑,正无声无息地悬停在房檐之下,剑尖斜指,遥遥对准了屋内!
那是……陈凯的佩剑,“惊鸿”!
陈凯?!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想干什么?!
是冲着林二来的,还是冲着自己?!
一时间,屋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二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她调整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依旧平静地问道:“张道长,你要请教的是哪一本账?”
她的镇定,让张过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此女,绝非等闲!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
“林二先生可在?宗门急事,赵长老有请!”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滚雷般从院外传来,穿透夜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赵长老?!执法堂的赵无极?!他怎么来了?!
张过心念电转,还未等他理清头绪,便见林二猛地转过身,那双透过木框眼镜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首刺张过!
她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被重重摔在书案之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张道长——”林二的声音冰冷,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