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发现,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再感受到病痛带来的折磨。
还有此刻吵闹的教室,杂乱的课桌,周围一张张惊骇错愕的脸,还有眼前这个状若疯癫、满脸泪痕与红肿的白露薇……
全都是真的!
他竟然重生了,回到了高三,回到了自己人生噩梦的起点!
但还没来得及为重生开心,马上意识到他真的当着全班的面,打了白露薇三个耳光!
那股滔天的快意便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泡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闯下大祸后,一种近乎本能的慌乱。
怎么办?解释?
说自己以为是在做梦?
傻子才会相信。
还是说自己重生归来?
只怕会被当成疯子当场送去精神病院!
道歉?求饶?那比杀了他还难受!前世的仇恨还刻在骨子里,他绝不可能向这个女人低头!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他混乱的思绪中冒出来。
就在白露薇又一拳捶在他胸口时,陈默的眼神陡然一变。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仿佛承受不住这番攻击。
手臂抵挡白露薇攻击的力道瞬间消失,双眼一翻,眼白占满了整个眼眶。
同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骤然一软,身体顺势滑落,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咚。。。”
一声闷响,却是脑袋由于失去躯干的支撑,面朝下结结实实的磕在桌面上,然后一动不动,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露薇还保持着挥拳撕打的姿势,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突然“昏死”过去的陈默,大脑再次宕机。刚才还如恶魔般狂笑的男人,就这么……被自己打晕了?
他额头磕在桌面的那声闷响,还清晰地回荡在教室,这震动让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巨大愤怒和委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陈默毫无生气的侧脸,那上面还留着自己刚刚抓出的淋漓血痕,一股莫名的恐惧,悄然取代了愤怒。
她……她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白露薇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也跌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全班同学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都被这堪比电影情节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短暂的死寂后,白露薇脸颊上火烧般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再次涌了上来。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陈默,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狠话:
“陈默……你今天打我这三巴掌,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不然我就去告诉老师!告诉我爸妈!”
话音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滑过那张高高肿起的脸上。
她猛地将头埋进臂弯,趴在散落着书本的课桌上嚎啕大哭,宣泄着她的委屈,宣示着她的凄惨。
其实,白露薇根本不必去告老师。
因为班主任张秀花,也是数学老师,就站在三尺讲台上,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全过程。
就在刚刚,她前一刻还在想要不要叫醒趴着睡觉的陈默,虽然以他的水平也听不懂自己讲的内容。
可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看到陈默猛地弹起。
那三记耳光,又快又狠,清脆的爆响声像是三颗平地炸雷,震得她心神恍惚,连手里的教科书都险些失手滑落。
而一切又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陈默暴起到狂笑,从白露薇崩溃反击到陈默轰然“倒下”,整个过程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充满了荒诞与不真实感。
张老师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更年期而产生了幻觉。
她张着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像一条失去水的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失控。
首到白露薇那句夹杂着哭腔与恨意的威胁吼出。
一句‘告老师’,就像一盆凉水,将张老师从巨大的震惊中浇醒。
终于让她想起,自己并不是吃瓜群众,这里面还有着自己的责任。
随即她脸色阴沉下来,嘴唇紧抿,放下教科书,快步走下讲台。
学生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秀花走到陈默的课桌旁,低头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学生。
陈默的脸侧枕在桌面上,额头与桌面接触的地方己经开始隆起大包,侧脸上几道被白露薇抓出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陈默?”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毫无反应。
张秀花眉头紧皱,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推了推陈默的肩膀。
入手的感觉是完全的,那颗脑袋随着她的推动在桌面上无力地滚了滚,又停下,依旧是毫无知觉的模样。
张秀花的心猛地一沉。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将手背贴上陈默的额头,温度正常,但想到人不可能凉的那么快。
又赶紧俯下身,把食指颤颤巍巍地探到陈默的鼻下。
当指尖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温热的气流时,张秀花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了回去。
还好,人还活着。
她首起身,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学生们,目光最终落在离陈默最近的两个高大男生身上。
“你们两个,过来!把他抬到医务室去,快!”
张老师话音刚落,一声有些粗重的嗓音响起。
“老师,我来。。。嘿嘿,我来就行!”
坐在陈默前排,那个身材敦实的胖子抢先站起来。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就是方圆,陈默最好的朋友。
方圆快步来到陈默身边,二话不说,俯身就去架陈默的胳膊。
陈默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方圆费了些力气,才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他咬着牙一使劲,仗着自己一身的力气,硬生生把一米八的陈默从座位上拖了起来。
陈默的脑袋无力地垂着,随着方圆的动作一晃一晃,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淡淡的痕迹。
那张苍白而带着血痕的侧脸,就这么暴露在全班同学的视野里,触目惊心。
方圆半拖半抱着自己这个死党,艰难地向教室后门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