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场!快!去我家养猪场!”年轻人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沈临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奶奶要见我爸!快啊!”
“走!”沈临渊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抄起病床上轻得几乎没重量的王桂芝,那枯瘦的身体在他怀里像一捆干柴。
朝夕锁魂链一收,拽着面如死灰的院长如同拖死狗般跟上。
银龙崽蹲在沈临渊肩头,小爪子紧紧抓住他衣领,奶凶奶凶地对着镜头吼:“首播继续!目标转移!下一站——养猪首富的宫殿!老铁们双击点赞别掉队!”
养猪场?
宫殿?
首播间观众一头雾水,但看着被沈临渊抱在怀里、气若游丝的老人,弹幕刷满了【泪目】和【快开车!】。
沈临渊开着他那辆破面包车,把油门踩进了油箱!车子在通往市郊的公路上狂飙,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王桂芝蜷缩在后座,孙子和朝夕一左一右护着她。
沈临渊透过后视镜,看到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嘴唇无声地翕翕动,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眼神里是濒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急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功德宝!导航!南都市最大的养猪场!他妈的快点!”沈临渊吼道。
【叮!正在为尊贵的VIP规划最快路线…前方五百米左转进入‘腾飞大道’…咦?检测到目的地‘兴隆生态养殖基地’…估值…卧槽?!宿主!咱们好像捅到金矿了!这破养猪场值这个数?!】
功德宝屏幕上疯狂跳动着一长串天文数字,后面跟着一串闪瞎眼的金色¥¥¥符号。
面包车一个甩尾,冲进一条宽阔得不像话、两旁栽满名贵景观树的大道。大道尽头,一座气派得令人咋舌的大门映入眼帘。巨大的仿古门楼,鎏金的“兴隆生态养殖基地”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矗立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尊纯铜铸造、膘肥体壮、栩栩如生的镀金大肥猪雕塑!保安亭比市政府的还气派,里面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看着冲来的破面包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停车!干什么的!”几个保安冲出来拦截。
“滚开!”面包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沈临渊摇下车窗,对着镜头吼:“老铁们看好了!首富家的门槛!撞过去算我的!”副驾上的朝夕指尖微动,一缕无形的阴风扫过,几个保安如同被巨力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破面包车咆哮着,撞断了豪华的自动抬杆,在一众保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冲进了这座“养猪帝国”!
里面的景象更是颠覆想象。
没有想象中猪粪冲天的气味,反而空气清新,绿树成荫,一栋栋现代化、全封闭的巨型养殖厂房如同科幻堡垒,排列得整整齐齐。
厂区道路宽阔洁净,运输饲料的车辆都是崭新的重卡。
远处甚至还有人工湖和假山凉亭!这哪里是养猪场,分明是顶级度假村!
“卧…卧槽?猪住得比人好系列?”
【首富家的猪是不是顿顿吃松露?】
【这猪圈比我家的三室一厅都大!】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面包车一路狂飙,按照功德宝的指示,冲向厂区最深处一栋挂着“研发中心”牌子的玻璃幕墙大楼。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大楼门前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轮胎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大楼里冲出一群西装革履、神色紧张的管理人员。为首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李秘书)挡在车前,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的?保安!保安呢!”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
沈临渊抱着王桂芝跳下车,朝夕拖着死狗般的院长紧随其后。
银龙崽的首播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老子是阎王爷派来查账的!”沈临渊懒得废话,眼神扫过眼前这群光鲜亮丽的“精英”,“胡建国呢?让他滚出来见他老娘!”
“胡总正在主持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任何人不得打扰!”李秘书扶了扶眼镜,语气强硬。他身后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围了上来,气氛紧张。
“跨国会议?”王桂芝的孙子,那个一路沉默的年轻人,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猛地推开挡路的李秘书,红着眼睛对着大楼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爸——!奶奶不行了!她要见你!爸——!!!”
这声泣血的呼喊,如同惊雷,穿透了钢化玻璃幕墙,在寂静的厂区上空回荡。
大楼顶层,那间能俯瞰整个“养猪帝国”的奢华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穿着定制西装、背影精壮挺拔的男人,正用流利的英语与屏幕上的外国客商交谈。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当那声“爸——”穿透顶级隔音玻璃,化作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的震颤钻进他耳膜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握着钢笔的指尖骤然发力,“咔嚓”一声,昂贵的笔尖竟被硬生生摁断在合同上!
胡建国,南都市首富,养猪业的无冕之王。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棱角分明、透着上位者威严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他对着屏幕淡淡说了句:“Sorry, urgent family matter.”(抱歉,紧急家事。)然后切断了视频。
他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拿起上面唯一摆放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极其陈旧、边缘磨损的黑白照片:一个瘦小的男孩(少年老六)怯生生地站在一个破败的猪圈前,旁边是年轻的王桂芝,母子俩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背景是斑驳的土墙。照片右下角,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娘和六娃】。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他看着照片,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脱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接着,他解开了挺括的衬衫袖扣,将袖子一丝不苟地卷到了手肘上方,露出了那双布满厚厚老茧和几道狰狞旧疤的小臂。最后,他弯腰,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双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深蓝色劳保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步子,走向电梯。脚步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楼下,对峙还在继续。李秘书和一众高管围着沈临渊他们,试图将他们“请”出去。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胡建国走了出来。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员工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微微躬身。李秘书连忙迎上去:“胡总,这些暴徒…”
胡建国看都没看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被沈临渊抱在怀里、气若游丝的母亲身上。老人枯槁槁的脸,浑浊却死死望向他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钩子,狠狠钩住了他的心脏。
他一步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心头。他走到沈临渊面前,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母亲的脸。
他伸出手,动作却异常轻柔,小心翼翼地将王桂芝枯瘦的身体从沈临渊臂弯里接了过来。
老人轻飘飘的,在他强壮的臂弯里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胡建国——这位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首富——身体微微下沉,双手极其熟练而平稳地向后一托,将背上那双劳保手套压了压,然后,将他的母亲,王桂芝,稳稳地背在了自己宽阔坚实的后背上!
“娘,”胡建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打破了死寂,“儿子背您…参观参观咱家的猪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银龙崽的首播,传到了万千屏幕前。
“嗷呜!首富背娘!泪目了家人们!火箭刷起来!”银龙崽很懂首播效果,镜头紧紧锁定这对母子。
胡建国不再理会任何人,背着母亲,迈开步子,朝着旁边一条通往巨大现代化猪舍的宽阔内部通道走去。他的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座沉默的山峦,承载着生命的最后重量。
王桂芝伏在儿子厚实温暖的背上,枯瘦的脸颊贴着他汗湿的颈侧,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弱的光闪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一只枯枝般的手,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儿子耳后那道被岁月磨砺得浅淡、却依旧狰狞的缝合疤痕。
她浑浊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只有离得最近的胡建国能感觉到颈侧传来极其微弱的气流:“…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