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渐密,外滩的霓虹在雾气中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海。魏光荣攥着那张烫金名片的手心沁出冷汗,她身着墨绿旗袍,发间别着珍珠簪子,踩着高跟鞋在霞飞路的石板路上疾走。夜上海的喧嚣裹挟着爵士乐的靡靡之音扑面而来,她却只盯着前方那栋挂着“和平饭店”铜牌的西洋建筑——那里是地下情报网的接头点。
身后突然响起的吴侬软语让魏光荣浑身一僵。她缓缓转身,看见穿鹅黄长衫的青年立在街角,手里把玩着翡翠烟嘴,眼神却像蛇信般游移不定。
“您是...?”她故作镇定地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吴志炎掌柜让我带句话。”青年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他说‘梁青’这名字,像极了苏州河里泡发的青苔,看着蔫头耷脑,根子却扎得深呢。”
魏光荣瞳孔骤缩。这是接头暗号!她立刻从手提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中山路27号,子夜时分”。青年接过照片时,指尖突然擦过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小心点,‘青苔’。”他低声说,“76号最近在查‘穿堂风’的账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别克轿车横在街心,车门砰然洞开,几个穿长衫的汉子举着驳壳枪跳下,领头的鹰钩鼻男人扫了眼魏光荣,狞笑:“76号陈主任的请帖,梁小姐不打算赏脸?”
魏光荣的后背瞬间贴上潮湿的砖墙。她瞥见青年早己消失在夜色里,而自己的旗袍下摆不知何时被扯开一道裂口——那里面藏着Ame失踪前塞给她的密电码本!
“抱歉诸位,”她突然轻笑一声,从手提包里掏出个珐琅香炉,“这炉‘龙涎香’,劳烦转交陈主任。”
炉盖掀开的刹那,浓烈的辛辣气息炸开,陈主任与他的几个枪手被呛得连连后退。魏光荣趁机抄起香炉砸向最近的枪手,转身冲进和平饭店的旋转门。身后传来咒骂声与玻璃碎裂声,她却在镜面门廊前愣住——
镜中倒映的并非空无一人,而是个穿藏青学生装的清瘦背影。那人正低头翻阅报纸,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青色刺青,正是牙鹰惯用的联络暗号。魏光荣心跳猛地加快,她当然知道牙鹰——这个在军统内代号“影子”,在延安被称作“牙鹰”,有着双重身份的神秘男人。
“鹰哥?”魏光荣的声音在颤抖。
牙鹰头也不抬:“密码本掉了。”
魏光荣猛地摸向旗袍裂口——果然,密电码本不翼而飞。她咬唇欲言又止,却被牙鹰突然攥住手腕。他转身时,镜中映出的侧脸冷峻如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去百乐门跳支探戈,要么跟我去徐家汇找‘穿堂风’的账本。”
魏光荣盯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三天前他在地下城说过的话:“地下工作就像走钢丝,梁青,你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深吸口气,扯下珍珠簪子扔进垃圾桶。
“探戈?”她学着上海小姐的腔调轻晃肩膀,“我只会跳‘踢死狗’。”
牙鹰却己大步走向后门,留下句冰冷的尾音:“子夜前若找不到账本,Ame就真成了死狗。”
雨幕中,和平饭店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映得魏光荣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忽长忽短。她摸到后腰别着的勃朗宁手枪,那是临行前吴掌柜硬塞给她的“护身符”。
“魏光荣,你可是堂堂‘梁青’,”她对着虚空自语,指尖划过旗袍开裂的布料,“堂堂地下党,能输在个破密码本上?”
她追上牙鹰时,瞥见他风衣下摆沾着片暗红——那是方才混战时溅上的血渍,还是...
“鹰哥,你受伤了?”
“是陈主任的鼻血。”牙鹰头也不回,“现在,梁青小姐,该教你怎么在赌场偷牌了。”
此后,在牙鹰的教导下,魏光荣赌场出千技术炉火纯青,此是后话不表。
两人拐进弄堂深处,墙角的野猫倏地窜过。魏光荣回头望去,最后一丝天光正被雨云吞没,而和平饭店的旋转门后,一双鹰隼般的金瞳正透过烟雾,凝视着她方才站过的位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