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溪的腊梅凝霜时，"缂声学堂"的青瓦落了第一场雪。
江挽星将雷音金线缠上老槐枝，檐角便悬起千百细弦。风过时，冰凌碰撞的碎响惊飞了靳昼眉心的赤珠——
"咚！"
赤珠滚进霍临掌心，梅蕊状的金纹自珠内浮出，转眼爬上他手腕旧疤。
"小毒物还惦记舅舅的伤？"霍临笑着托起外甥，婴孩却咿呀抓向他空荡的左袖管。
三年前他为护靳烬断臂，如今残肢断面竟随金纹发痒！
"昼儿想给你种条新胳膊。"靳烬拎开儿子，"可惜他只会种毒。"
话音刚落，靳昼突然爆出啼哭！
声浪震得槐枝积雪簌落，千百冰弦应声齐鸣。
清越弦音中，霍临的断肢处骤然抽出一截光纹凝成的手臂虚影！
"声愈化形？！"阮软摔了药篓，"他才三个月！"
"靳家的疯，不分年纪。"靳烬引儿子小手按向虚影，光纹瞬间凝实——
一截与霍临右臂完全相同的左臂，随弦音褪去光芒，稳稳接在断肢处！
霍临怔忡屈伸五指，经络搏动的暖意烫得眼眶发红："小混蛋…"
他忽然掐住靳昼脸蛋："怎么不早哭？！"
雪粒在晨光中旋舞时，江挽星在学堂挂起"声愈九针"匾额。
匾下排满慕名而来的基因病患者，为首老者却掀开斗篷——
靳家二祖母的枯脸赫然显露，左眼嵌着青铜碎片！
"老身来讨债。"龙头杖顿地裂开金砖，"孙儿断我生路，便用这孽种的声愈术抵命！"
碎砖溅向摇车，靳烬挥袖拦挡，却被青铜碎片的共鸣震退！
二祖母左眼的碎片嗡鸣，靳烬心口黑钥疤猝然裂开血缝："你偷了祠堂的…"
"主钥残片！"枯爪首掏靳昼心口，"正好喂我的噬心蛊！"
金纹襁褓突然腾空！
江挽星凌空接住儿子，雷音金线自指间迸射，却在触及碎片时寸寸灰败。
"没用的…"二祖母獰笑，"主钥克…"
克字噎在喉头。
靳昼的灰翳左瞳倏然流转，赤珠脱离金梅射向碎片——
"滋啦！"
青铜碎片熔成金液，滴入二祖母的左眼眶！
她凄厉打滚，金液却在眼眶凝成新目，瞳孔赫然是朵金梅！
"以毒换目…"霍临按住躁动的左臂，"小疯子，你比舅舅还疯！"
靳昼咿呀伸手，二祖母竟匍匐捧起龙头杖献上："小主人…"
金梅瞳孔流转，己是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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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透学堂窗棂时，不速之客踏雪而来。
墨袍男子以锦帕蒙目，怀捧焦尾琴："闻君善声愈，求治旧疾。"
琴匣开启的刹那，江挽星右眼金纹灼痛——匣内竟是亡兄的缂丝琴！当年随他下葬的遗物。
"此琴换诊金。"蒙目人指尖拂过琴颈裂痕，"治好我的眼。"
"先生患的是心疾。"江挽星引弦勾住琴身，"眼蒙锦帕，是怕睹物思人？"
锦帕忽被夜风掀落！
男子空洞的眼窝里，盘踞着与靳烬同源的金纹！
"是怕吓坏孩子。"他"望"向摇车中的靳昼，"毕竟这双眼…喂过噬心蛊。"
"大哥？！"靳烬劈手夺琴，"你还…"
活字未出，琴弦突射银针！
"小心！"霍临格臂挡针，左臂瞬间紫胀。
蒙目人轻笑后退："十年不见，阿烬还是这么…"
屋梁骤降铁笼，将他连人带琴囚在其中！
"天真。"江挽星收拢笼顶金线，"亡兄的琴，只认鹿家血脉。"
她划破掌心按上琴身，血迹渗入焦痕——
琴颈裂痕竟浮出荧光小字：
**【阿星，去暗市找真正的琴】**
铁笼在雪夜中空荡摇晃，蒙目人早化作替身木偶。
木偶心口刻着拍卖会请柬：
**"明夜子时，暗市骨琴堂——压轴拍品：活人缂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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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市的磷火灯笼在河面飘摇时，江挽星嗅到血腥。
拍卖台上，少女被金线悬吊半空，皮肤被缂出音孔，脊骨作琴柱，随呼吸震颤出悲鸣。
"活体缂丝琴，起拍三千万！"
拍卖师掀开红布，琴尾烙着"鹿"字！
"是锦溪鹿家的旁支！"阮软骇然，"他们抓鹿家人做琴？！"
靳烬心口黑钥突震，感应到琴中血脉："心肝，这琴在哭…"
江挽星右眼金纹裂出血丝。
她突然拨响雷音金线，清啸刺破喧嚣：
"此琴有瑕！"
全场死寂。
拍卖师冷笑："何处有瑕？"
"缺了…"她凌空抓向活体琴，"调音的魂！"
金线缠住少女腕脉，缂丝音孔迸出血雾！
血雾凝成金针，暴雨般射向拍卖师——
"护拍品！"守卫拔刀扑来。
靳昼在靳烬怀中突然啼哭！
声浪如无形之手掀翻守卫，拍卖台应声坍塌！
混乱中，蒙目人现身台底暗道："跟我来…真琴在…"
余音被爆炸吞没！
气浪将江挽星拍进暗河，靳烬纵身扑救却被铁闸隔断。
浊流中，蒙目人的手钳住她后颈："好阿星…替哥哥试琴吧！"
她呛水挣扎，右瞳金纹灼亮如炬——
河底沉满了鹿家女的骸骨，每具脊骨都缀着缂丝琴弦！
"看见了吗？"蒙目人扯开锦帕，眼窝金纹蠕动如蛆，"这些才是残次品…"
他拽起江挽星撞向河底巨琴，琴身赫然是青铜基座所铸！
"你的声愈术，该献祭给真正的…"
献祭二字被婴啼斩断！
靳昼竟被霍临高举过顶，乘木盆漂来。
灰翳左瞳锁定蒙目人，金梅瓣飞射而出！
"雕虫…"蒙目人挥袖挡瓣，金梅却化作血雾钻入他眼窝。
金纹瞬间暴乱！他惨叫抠挖眼眶："你下了什么毒？！"
"不是毒。"江挽星趁机攀上琴柱，"是亡兄的…"
她咬破指尖在琴身写"烬"字，琴弦突如活蟒缠住蒙目人！
"锁魂咒？！"蒙目人癫狂挣扎，"他死了十年…"
"所以琴认新主。"靳烬破闸而入，刀尖挑着赤珠，"比如…吃他心头血长大的小疯子。"
赤珠嵌入琴柱，巨琴轰然解体！
青铜基座中浮出楠木琴盒，盒内焦尾琴龙池处，亡兄的刻字清晰如昨：
**"赠吾妹阿星，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暗河水退时，蒙目人在金线茧中枯萎："靳烬…你会步我后尘…"
靳昼忽然嘬住父亲心口黑钥，灰翳左瞳金光乍现——
"咔！"
黑钥表面裂开细纹，一缕黑烟飘入婴孩左瞳。
金梅瓣底，悄然缠上第三道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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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的晨钟撞碎薄冰时，江挽星为第一个病童拨响焦尾琴。
弦音过处，孩童皮肤的基因鳞片渐次平复。
"琴瑟在御…"她轻抚琴尾刻字，"大哥，我听见了。"
靳烬忽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抵她肩窝："心肝，我也疼…"
他引她手按向心口——
黑钥裂痕深处，新生肉芽正顶开青铜。
檐角卖花女的歌谣混着雪粒飘落：
"焦尾弦，金纹笼…"
"旧疤裂处…见新茸。"
靳昼在琴声中酣睡，金梅左瞳的三道黑纹如根须盘绕，悄然扎向更深的命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