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骨瓷契约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像垂死挣扎的断肢。
江挽星猛踩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猩红浪花——那是她掌心被诊所玻璃划破时,蹭在孕检单上的血。
后视镜里,两束车灯如野兽瞳孔刺破雨幕,越来越近。
蓝牙耳机突然传出电流杂音,紧接着是低哑的轻笑:
“怀了我的种,还敢跑?”
靳烬的声音。
那个三个月前在兄长葬礼上,用枪抵着她小腹签下契约的男人。
“孩子落地那日,就是你骨灰入瓷时。”
冰凉的枪管和滚烫的宣言,此刻随暴雨再度砸进耳膜。
江挽星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方向盘急转,车身在盘山公路甩出刺耳鸣叫。她瞥向副驾染血的B超单,胚胎轮廓旁印着诊断结论:
【妊娠12周,基因嵌合体异常——建议终止妊娠】
“靳先生。”她突然对着耳机开口,江南调的软语被雨声削出冷刃,“您兄长若知道,您连他的遗腹子都容不下…”
“闭嘴!”靳烬的喘息陡然粗重,像被踩了尾巴的疯兽。
就是现在!
江挽星猛打方向冲进岔道。
轮胎摩擦出刺鼻青烟,黑色跑车却如附骨之疽咬尾而来。
距离悬崖只剩百米时,她踩死刹车。
推门下车的瞬间,暴雨劈头浇透旗袍。
靳烬的跑车幽灵般贴停,车头离她微隆的小腹仅三寸。引擎盖下传来猛兽般的低吼,车灯将雨丝照成金线,一根根缠上她伶仃的脚踝。
驾驶座车门洞开。
男人拄着手杖踏进雨幕,意大利高定西装裹着精瘦身躯,像一柄收入鞘的唐刀。唯有左手指关节凝结着新鲜血痂——不知又是哪个倒霉鬼的骨头硌破的。
“迷路了?”靳烬缓步逼近,手杖尖戳进她脚边泥泞,“还是想带着我的祭品跳崖?”
他刻意加重“我的”二字,仿佛她腹中不是生命,而是待焚的瓷胚。
江挽星抹开糊眼的雨水,忽然弯起眉眼。
锦溪镇人人夸赞的温婉笑意,此刻淬了毒:“靳先生误会了。”她抚过小腹,声音柔得像在哄情人,“我是来谈条件的。”
靳烬挑眉,银质打火机在掌心翻转:“哦?”
“孩子归我。”江挽星从襟口抽出折叠文件,“您签了这份离婚协议。”
泛黄的纸页在雨中迅速晕透,“离婚”二字却如刀刻般清晰。
手杖骤然横扫!
江挽星踉跄撞上车门,后腰剧痛中听见他阴鸷的冷笑:“拿我当废品回收站?用完了就扔?”
铁锈味漫过喉咙,她反而笑出声:“您装瘸骗我签契约时,不也当我是傻子?”
靳烬瞳孔骤缩。
电光石火间,江挽星突然扑向他身后!
咔嗒。
轮椅固定锁扣死的脆响,混着暴雨砸在靳烬耳中。
“复健室的监控很有趣。”江挽星指尖夹着U盘,退到悬崖边缘,“您每夜负重深蹲时,腿肌线条漂亮得像雕塑呢。”
狂风卷起她素色旗袍,高跟鞋跟悬空在万丈深渊之上。碎石子簌簌滚落,许久才传来微弱回响。
靳烬暴怒去拽轮椅,电子锁屏却跳出猩红警告:
【声纹指令激活:自毁程序启动】
机械女声穿透雨幕:“…3…”
“你找死!”靳烬目眦欲裂地扑来。
“2…”江挽星张开双臂向后仰倒,像一只投火的蝶。
时间凝固在“1”的余音里。
预想中的坠跌没有来临——
首升机轰鸣撕裂云层,软梯钢索精准缠住她手腕!
靳烬的手抓了个空,只扯落她襟前一枚缂丝帕。
素白绢面上,金线绣着双螺旋DNA链,链节处却断裂扭曲,浸透她的掌心血后妖异如咒纹。
“靳烬!”江挽星悬在软梯上高喊,风雨将嗓音撕得破碎,“看看你的基因序列…你才是该被销毁的残次品!”
男人僵立崖边,染血的缂丝帕在指间颤抖。
首升机拉升的飓风里,江挽星最后看见的,是他瞳孔中炸开的猩红血丝,和唇间无声的三个字:
你、完、了。
当夜,雾港豪门悬崖追妻#引爆热搜。
视频里靳烬攥着染血丝帕,任由暴雨冲刷的身影,配文皆是“疯批大佬惨遭抛弃”。
而风暴中心的江挽星,正蜷在城郊缂丝作坊里,抚着孕肚轻哼江南童谣。
窗棂突然被叩响。
裹着寒气的离婚协议从门缝塞入,签字栏赫然是靳烬张狂的字迹。
附带一张便签:
骨灰瓷窑己备好。
回来,或者我烧了锦溪镇给你陪葬。
江挽星轻笑,将协议凑近烛火。
火苗舔舐纸张的瞬间,作坊所有灯盏啪地熄灭!
黑暗中,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如同毒蛇游进耳蜗——
“心肝。”靳烬的呼吸贴着她后颈掠过,“我的祭品,该回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