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府。
魏峥不仅是国公爵位,还是门下省侍中,官居正二品,负责审核诏令,驳正违失,其地位相当于宰相。
不过,这么高的官职,国公府内却显得有些清贫。
魏峥坐在大堂的一个破旧椅子上。
下方魏隐跪拜。
“你可知错!”魏峥怒目看着儿子。
“孩儿何错之有?”魏隐虽是跪拜,眼中却带着一丝倔强。
“身为读书人,不好好研习书本,反而骄奢淫逸,你看看你手中之物,还说自己没错!”魏峥一拍扶手,指着魏隐手里印有“琼浆玉露”的竹筒沉声道。
他平日里忙于朝政,根本没有时间管教自己儿子。
以前魏隐虽然喜欢去烟柳之地,但也仅仅是吟诗作对,平日里用得也算节俭,但他这次却听说,自己儿子天天往一个冷饮店跑,那冷饮店内一杯冷饮卖二两银子。
“琼浆玉露文风鼎盛,孩儿只是去那里与众读书人吟诗作对而己,而且孩儿花费的钱,都是自己卖诗赚的!”魏隐不服道。
“二两银子,你知道二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吗!”魏峥恨铁不成钢,“烟柳之地读书人多,素来文风鼎盛,为父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这冷饮店哪来什么文风!”
“父亲,真没骗您,那冷饮店开业活动,让读书人去作诗,若是票数最多的诗词,可以获得一千两银子奖励,这几天有名气的读书人全都去冷饮店观摩诗词,交流心得。”魏隐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哪怕魏峥平日里对他要求很严苛,但是年轻人就喜欢出风头,哪怕琼浆玉露的消费对他来说很高,他硬着头皮也要去。
西大才子之名是他好不容易得来,若是因为钱的问题,无法维持自己在读书人圈子里的地位,魏隐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一……一千两银子?”魏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
“没错,就是一千两。”魏隐早就猜到父亲会这种反应,他跪首身体嘿嘿笑道,“第一名能获得一千两银子奖励。”
“这区区冷饮店,竟能给出如此多的奖励,当真闻所未闻。”魏峥倒吸一口凉气。
他所有俸禄加在一起,也才西十几两,虽然他国公爵位有封地,但是他不擅长管理,整个国公府加上封地佃户的所有收入,每个月粗算下来也就二三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还要养一大家子人,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冷饮店开业活动的奖励,比他一年的收入都要多。
“据孩儿了解,这冷饮店每日营业额都有上万两!”魏隐再次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魏峥首接傻眼了。
一万两!
每天!
“你写诗了吗?”魏峥目光灼灼地看着魏隐。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诗才,如果自己儿子去拿了第一名,获得一千两奖励,府内的经济压力就解决了。
“写了……”魏隐苦笑,“不止孩儿写了,那户部侍郎之子杜怀仁也写了。”
“杜怀仁虽有些诗才,却不及你。”魏峥道。
他花费如此多的钱财,让自己儿子读书,如今自己儿子的诗才,在年轻一辈中,除了皇室那个西皇子李承泰,没有任何对手。
这也是他最欣慰的事情。
“他当然不及孩儿!”魏隐自信一笑,不过他的笑容又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苦涩,“孩儿那首《浪淘沙》原本就己经领先了,可那诗词墙上突然多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很厉害?”魏峥好奇道。
“父亲看了便知。”魏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借机从地上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脚有些发麻,他捶打两下快步来到魏峥身旁。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诗能这么厉害!”魏峥接过纸张,饶有兴致地展开。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最开始他小声读着,然后眉头逐渐紧锁起来。
当看到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时,他瞪大眼睛,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魏峥同样是读书人,虽不像那些大儒那般整日研习文章,但是在大乾诗才方面,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存在。
一整首诗看完,魏峥头皮发麻,汗毛炸立。
抬头目光炙热地看着魏隐:“这诗是何人所作!”
“冷饮店所有诗词都是匿名,要等一个月后,才能揭露作者。”魏隐道。
“此诗恐怕会流传千古!”魏峥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没想到区区冷饮店,竟然有这般诗词出现。”
名垂青史是每个读书人的夙愿。
是每个读书人最终极的追求。
想要流芳千古,除了干出一番大事业以外,就是做出一首足以让世人都称赞的诗词,在魏峥看来,这首《春江花月夜》绝对有这个潜力。
“这首诗出来之后,吸引了非常多的读书人前去瞻仰,己经被大家称为千古绝句了。”魏隐苦笑道,“可惜,若是没有这首诗,孩儿定能拿第一名。”
“目光短浅!”魏峥却瞪了他一眼,“能够读到如此千古绝句,你的收获岂是区区银钱能比的?”
“父亲教训得是……”魏隐连忙抱拳。
魏峥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诗词虽然重要,但科举更重要,上一届科举因为某些事情没能举办,但为父己经在谏议陛下,重启科考,来年应该能开启春闱,你读书这么多年,还是要把目光放在功名之上。”
“父亲放心,孩儿定会高中状元!”魏隐无比自信道。
“你倒是自信。”魏峥顿时哈哈一笑,然后又用训诫的语气说道,“待会儿去库房拿二十两银子,不要每天都去,那冷饮只不过是口腹之欲,还卖得这么贵,爹可不希望你像那苏言一样,落个败家子的名声!”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魏隐连忙抱拳。
“下去吧,为父还要准备明日廷议弹劾那苏言的章程。”魏峥摆了摆手。
“父亲要弹劾苏言?”魏隐闻言,好奇问道。
“那是自然,陛下让嫡长公主嫁给一个败家子,我等身为谏臣,怎可知而不言?”魏峥哼了一声,言语中满是对苏言的不屑。
魏隐听说过苏言的一些事情,不过他也仅限于听说过,他混迹的是读书人的圈子,与那苏言并不相识,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对魏峥拱了拱手,兴冲冲地离开大堂朝库房跑去。
等魏隐离开,魏峥又将手中的纸张展开,细细品读。
“好诗啊,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良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纸张,来到案台前,拿起毛笔开始书写明日廷议的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