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岭大军后方的官道上,张猛的重骑兵如铁黑色潮水碾过晨雾。一千重骑兵在马背上颠簸,每一次马蹄落地都让地面传来闷响,惊得道旁林子里的宿鸟扑棱棱飞起。成功冲散了赵岭的运粮队,现在该去和陈断云会合了。
“将军,前面就是青枫隘口!” 斥候的声音被风撕碎。张猛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乌骓不安地刨着蹄子,马鼻喷出的白气与地上的白雾混在一起。他望着隘口两侧如刀削的山壁,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八棱紫金锤上,警惕的看着前方。
昨天前他领命截粮时,安平将军特意交代:“赵岭围了城,粮草是他们的命脉。但大皇子的运粮队有慕容卓护送,此人枪术冠绝北境,不可硬敌。” 正想着,前方隘口突然响起号角声,黑压压的重骑兵从山坳里涌出,最前方那员银甲大将手持丈八蛇矛,正是慕容卓。
“来得好!” 张猛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重骑兵同时摘下马鞍旁的长柄陌刀,刀刃在初升的阳光下划出寒芒,组成一道移动的钢铁幕墙。被劫持的运粮队的民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扁担筐篓散落一地,哭喊着向两侧山林逃窜。
“夺回粮车!” 慕容卓的声音穿透晨雾。他的银甲在骑兵中格外显眼,蛇矛向前一指,身后重骑兵便如离弦之箭冲出。两彪重骑在隘口前轰然相撞,马嘶人吼中,陌刀与蛇矛绞在一起,火星西溅。慕容卓的蛇矛裹挟着劲风,与张猛的陌刀重重相撞,两人皆是虎口发麻。张猛借着兵器相击的反震力,猛地扭转刀柄,刀锋横扫慕容卓腰腹,慕容卓旋身跃起,蛇矛如灵蛇般点向张猛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弃刀后仰,狼狈躲过致命一击。
张猛的战马被撞得连连后退,他趁机摘下紫金锤,双臂运足力气横扫过去。慕容卓不慌不忙,蛇矛在手中挽出枪花,“当” 的一声将重锤荡开,枪尖顺势首刺张猛面门。这一枪快如闪电,张猛侧身避过,头盔上的红缨己被挑落。
“尔等昨夜劫粮想必劳累,何必强撑?” 慕容卓嘴角带笑,枪势却愈发凌厉。张猛这才意识到对方早有准备,恐怕赵岭早己算准他们会打粮草的主意。他瞥向身后正在抢运粮袋的亲兵,心一横,猛地将紫金锤砸向慕容卓的马头。
“卑鄙!” 慕容卓侧身避开,蛇矛却趁机刺向张猛座下马腹。张猛连忙拉着踏雪乌骓躲避,乌骓马站立不稳,将张猛甩落在地。周围的骑兵立刻围拢过来,长槊如林般刺向他。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陈断云派来接应的轻骑兵终于赶到,弓箭齐发逼退了敌军。
张猛在亲兵搀扶下翻身上马,望着散落一地的粮袋和慕容卓冷笑的脸,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撤!”
张猛的带着骑兵们踏着满地尘土,狼狈地退回城东大营。战马垂着头,口中不断吐出白气,马腹与腿部的伤口还在渗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张猛浑身浴血,脸上的伤口凝结着暗红的血痂,他一把扯下破损的头盔,重重砸在地上。
“张将军,没事吧?” 陈断云从营帐中走出,关切的问道。
张猛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慕容卓早有防备,是我们低估了他。” 他望着营外绵延的山脉,眼中满是不甘,“传令下去,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另一边,慕容卓望着张猛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摘下银甲上的血污,擦拭着手中的蛇矛,对身旁的亲卫道:“收拾粮车,召集民夫,回营!”
暮色渐浓时,慕容卓的队伍缓缓向大营行进。重新收拾好的粮车整齐排列,民夫们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生怕再遭遇袭击。回到大营后,赵岭亲自出帐迎接,看到完好无损的粮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慕容将军果然不负众望!有了这批粮草,平阳郡指日可下!”
慕容卓微微躬身:“幸不辱命。不过张猛此人悍勇,下次劫粮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我建议,增派兵力护送粮草,同时设下埋伏,引蛇出洞。”
赵岭抚掌大笑:“正合我意!传令下去,明日运粮时,在管道两侧设下伏兵,我倒要看看,张猛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此时的平阳郡城东大营,张猛坐在营帐中,盯着手中的作战地图,散碎的阳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他握紧拳头,低声道:“慕容卓,下一次,定让你好看!”
平阳郡郡守府内,我将张猛递来的战报轻轻放在案上,烛火摇曳,映得我的面容愈发冷峻。张猛单膝跪地,身上的血渍尚未干透,声音里满是愧疚:“末将无能,让将军失望了。”
我摆了摆手,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我早知劫粮不易,此番本就是试探。慕容卓早有防备,敌军粮道暂时动不得。” 我走到挂在墙上的舆图前,指尖划过平阳郡的轮廓,“传令下去,严守西门,加固城防,我们只能坚守,等三皇子的援军...... 若真能等到的话。”
与此同时,京城三皇子的府邸内,议事厅里灯火通明。三皇子手持安平将军的求援信,眉头紧锁。下方,幕僚们各抒己见,争论声此起彼伏。
“安平将军有勇有谋,若是能归于殿下帐下,想必是一大助力。” 说话的是新晋幕僚,那个身形富态的胖子商人,他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平阳郡若能守住,殿下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必将大增。”
“话虽如此,但那洛阳王和豫州牧是大皇子的势力,这联军来势汹汹,怕是送去援军也未必能保住平阳郡。” 老谋士摇着折扇,神色忧虑,“况且,三皇子殿下如今在朝中势力尚弱,贸然出兵,若损兵折将,反而会被大皇子借机打压。”
“公此言差矣!” 另一位年轻谋士霍然起身,“平阳郡乃战略要地,一旦落入大皇子手中,殿下日后再想争夺天下,难如登天!即便只有一线生机,我们也该全力支援!”
厅内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三皇子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愈发纠结。他望向案头的兵符,又看了看手中的信,许久,终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容吾再仔细思量,明日早朝之后,必做决断。”
第二日清晨,紫金城的晨钟穿透薄雾。太极殿内,丹墀下众臣身着玄色织金官服,皇子们的蟒纹玉带在昏暗的殿内泛着冷光,鸦雀无声的寂静中,唯有青铜香炉里飘出的檀香,混着殿外吹入的秋风,模糊了众人的面容。
“皇上驾到 ——” 尖锐的嗓音撕破凝滞的空气。十二扇朱漆鎏金门缓缓推开,老皇帝楚明渊拄着金丝楠木杖,步履蹒跚地踏上九龙石阶。明黄龙袍松垮地挂在他嶙峋的肩头,眼角堆叠的皱纹里,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倦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轰然跪倒,官服下摆如同黑色潮水,漫过冰凉的金砖。楚明渊扶着龙椅扶手落座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似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古钟轰然落地。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平身吧。” 那声音里,尽是久病不愈的虚弱。
大皇子楚景烨立于首列,蟒袍上的西爪金龙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他眼角余光扫向右侧的三皇子楚景珩,见对方神色平静,心中暗自冷笑。自洛阳王与他结盟,谋划夺取平阳郡后,他在朝堂上的声势愈发嚣张。
“启奏陛下!” 户部尚书出列,手中奏章微微发颤,“现今南疆暴雨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恳请陛下下旨开仓放粮……”
“朕知道了。” 楚明渊抬手揉着眉心,打断奏报,“此事…… 交由大皇子处理。”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三皇子楚景珩很是不满,但没有说话。近半年来,朝堂事务几乎全由大皇子把持,老皇帝日渐昏聩,整个朝廷俨然成了楚景烨的一言堂。
就在这时,兵部侍郎突然出列,高声道:“陛下!平阳郡急报!洛阳王联合关中王,兴兵犯境,安平将军请求援军支援!”
“战事也归大皇子定夺。” 楚明渊眼皮都未抬,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朕累了,退朝吧。” 言罢,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龙袍扫过御案,发出细碎的声响。
群臣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楚景烨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昂首阔步走出殿门。楚景珩站在原地,凝视着空荡荡的龙椅,心中充满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