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江城，夜色尚未褪尽，唯有路灯在薄雾中洒下昏黄的光。
城西，青石巷。
孙洁和她的“老伙计”们，第一次穿着崭新的橙色工作服，列队站在街口。衣服笔挺，一尘不染，背后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腾飞I型清洁外骨骼”在路灯下反射出冷峻的光。每一套外骨骼的腰部位置，都有一个蓝色的指示灯，如同暗夜里的呼吸，有节奏地闪烁着。
这支队伍，不像环卫工，倒像一支准备执行特殊任务的破晓小队。
“都熟悉操作流程了吧？”孙洁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还是没藏住，“小虎，你那机器人别让它乱跑，先从主路开始。”
“放心吧孙姨！”赵小虎兴奋地摆弄着手腕上的控制器，那感觉比他第一次玩游戏机还带劲。
随着他按下启动键，二十多台“清道夫”机器人同时启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声。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工兵，自动散开，沿着预设的路线缓缓前行。机器人前方的吸口如同贪吃的小嘴，所过之处，无论是落叶、烟头还是纸屑，都被悄无声息地吞噬干净。
往常这个时间，巷子里回荡的该是竹扫帚摩擦地面“哗啦哗啦”的刺耳声。而今天，寂静无声。
工人们的工作变得异常简单。他们只需要跟在机器人后面，处理一些机器人无法吸入的大块垃圾，或是清理墙角旮旯。
一个叫老王的伙计看见墙根下有一个被人丢弃的破麻袋，里面似乎装满了建筑垃圾，鼓鼓囊囊的，少说也有西五十斤。换作以前，他那受过伤的腰，看见这玩意儿都得先抽抽一下。
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想试试这身“神装”。他走到麻袋前，学着培训的样子，稳住下盘，弯下了腰。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背后的外骨骼发出了轻微的电流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从腰部传来，托住了他的脊椎。没有预想中肌肉的撕扯感，他感觉自己只是轻轻一抬手，那袋沉重的垃圾就离地而起，轻飘飘地，像拎起了一袋刚出炉的面包。
老王呆住了，他看着手里的麻袋，又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的妈呀……”
这一声惊呼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工友们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伸手去摸那麻袋，又去戳戳老王背后的外骨骼，啧啧称奇。
“老王，你腰没事吧？”
“屁事没有！感觉还能再拎俩！”老王兴奋得满脸通红，把麻袋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就走向了垃圾转运点，脚步虎虎生风，比年轻人还有劲。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原本沉寂的巷子，瞬间被压抑的惊呼和此起彼伏的“卧槽”填满。大家仿佛得到了一件新玩具，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效率高得吓人。
天色渐渐亮了，一些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遛着弯，拐进了青石巷。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揉了揉眼睛。
“老李头，你看那……是拍电影呢？”一个大爷指着前方，满脸困惑。
巷子里，一群穿着橙色制服的人，背着某种机械装置，行动间悄无声息，只有机器人发出轻微的嗡鸣。整个场面干净、高效，充满了未来感。
“不像啊，没看见摄像机啊。”另一个大妈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这装备，也太高级了吧？咱们江城环卫，什么时候这么牛了？”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快门声不绝于耳。
孙洁站在队伍后面，听着这些议论。换作以前，被人这么围观，她早就觉得脸皮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这活的，最怕的就是熟人异样的眼光。
但今天，她第一次，挺首了腰杆。
她看着伙计们轻松工作的背影，看着路人惊叹和羡慕的眼神，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一股热流，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不是丢人，这是长脸！
不远处，李浩操控着一架小型无人机，缓缓降落。他看着镜头里记录下的一幕幕——老王扛着麻袋时的愕然与狂喜，小虎操作机器人时的专注与兴奋，以及孙姨此刻脸上那份混杂着骄傲与感慨的复杂神情。
他笑了笑，将视频保存，然后打开腾飞集团的内部员工论坛，新建了一个帖子。
他上传了刚刚剪辑好的短视频，想了想，在标题栏敲下了一行字。
“看，这就是林总想要的，劳动者应有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