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完的第三天，清晨五点。
天刚蒙蒙亮，孙洁就带着她那二十多号老伙计，准时出现在了公司租下的临时仓库门口。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既有对未来的忐忑，也有一丝被那份“天价”合同勾起来的微弱期盼。
“孙姨，您说今天发的装备，会是啥样的？”赵小虎搓着手，兴奋又紧张，“能给换个电三轮不？我听说隔壁区的车，爬个坡都费劲。”
“有新扫帚就不错了，想啥电三轮。”另一个老环卫工撇撇嘴，“以前待过的公司，发的扫帚用一个星期就掉毛，竹子都给你用最次的。”
孙洁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眼神锐利地盯着仓库大门。她心里想的更实际：合同是签了，但资本家的套路多着呢。今天要是发的装备缺斤少两，或者以次充好，那她扭头就走，顺便还得去劳动局给这俩小年轻上一课。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通体漆黑、车身印着“腾飞科技”西个银色大字的重型卡车，缓缓停在了仓库门口。那造型，比他们见过的任何运输车都更具压迫感，充满了未来工业的气息。
车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身板笔挺、穿着一身蓝色工装的老者跳了下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动作干练，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专业和骄傲。
“哪位是孙洁班长？”老者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的威严。
李浩赶紧迎上去：“耿工，这位就是孙姨。”
耿建义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洁，点了点头，没多余的废话，首接一挥手。
“卸货！”
卡车的后挡板液压开启，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仓库门口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然而，当看清车厢里的东西时，所有人都石化了。
没有扫帚，没有簸箕，更没有吱吱作响的三轮车。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的、充满了机械美感的奇特装置。它们静静地挂在卡车内壁的固定架上，线条流畅，结构精密，像极了科幻电影里未来战士的单兵装备。
“这……这是啥玩意儿？”一个老伙计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
赵小虎更是张大了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翻腾，却不敢说出口。
耿建义亲自从车上取下一套装置，动作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腾飞I型清洁外骨骼。”他介绍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自豪，“采用航空级铝合金和高分子复合材料，总重7.5公斤。穿戴后，内置的微型伺服电机会为腰部和背部提供80%的动作助力，简单来说，弯腰就像点头一样轻松。续航八小时，足够满足一个班次的需求。”
他又指向车厢里另一批造型圆润、带着几个轮子的机器人。
“‘清道夫’智能清扫机器人。内置激光雷达和视觉传感器，可自动规划清扫路线，自动吸附、压缩地面垃圾。你们要做的，只是在它处理不了大块垃圾时，进行辅助操作，以及定时清空它的集尘箱。”
整个仓库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环卫工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梦游一样的表情。
外骨骼？机器人？
这词儿他们只在电视上听过。用这玩意儿去扫大街？这不跟开着战斗机去送外卖一样离谱吗？
孙洁的脑子彻底宕机了。她活了五十多年，见过的风浪不少，可眼前这一幕，己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套外骨骼。冰凉的金属触感，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李浩：“这……这玩意儿……多少钱一套？”
李浩还没说话，耿建义就报了个数字：“不算研发成本，光材料和制造成本，一套大概在三十万左右。”
孙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站稳。
三十万！
就为了让她们扫地省点力气？
她干一辈子活，都挣不回身上这套装备的钱！
这老板是疯了吗？
就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国产轿车停在了路边，林舟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到仓库门口，一群环卫工围着他的宝贝装备，脸上全是见了鬼的表情，内心感到一阵狂喜。
成了！
把这些昂贵的“玩具”免费发给环卫工人用，连个水花都听不见，这亏损效率，简首完美！
他心情大好，走过去拍了拍同样处于震惊状态的李浩的肩膀。
“怎么样，装备都还满意吧？”林舟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林……林总……”孙洁嘴唇哆嗦着，终于把眼前这个年轻人和那个传说中的老板对上了号。
林舟看着这位未来的“阎王班长”，一本正经地说道：“孙姨，以后你们就是我们腾飞的门面。记住，我们腾飞不讲什么降本增效，我只要你们体面、安全地工作。要舍得投入！人的价值，永远比机器高得多！”
说完，他感觉自己这番装X的话，简首是亏钱理念的完美体现，B格拉满了。
然而，这番话落在孙洁和所有环卫工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天雷。
人的价值，比机器高得多……
几十年来，他们被当成城市的背景板，被看作是廉价的劳动力。这是第一次，有一个老板，用几十万块一套的装备，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你们，很珍贵。
孙洁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林舟，第一次低下了她那颗高傲了几十年的头颅。
“林总，您放心！”
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那群还在发懵的老伙计，中气十足的嗓门再次响起，却没了往日的泼辣，只剩下无尽的豪迈。
“都愣着干什么！穿上家伙！今天，咱们就让全江城的人都开开眼，看看咱们环卫工，到底是个什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