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锐失魂落魄地飘回自己的工位，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刚才在安全通道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只为他一个人上演的悲剧。
他的人生理想——摸鱼，躺平，当一个快乐的废物——被那三个打了鸡血的“艺术家”用最崇高的理由，踩得粉碎。
“我……求求你们……当个人吧……”
马锐瘫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企鹅的HR给力一点，再多用点力，用钱把这三尊大神砸晕，然后打包带走。
然而，现实再一次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是他这个“魔”，在“道”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
企鹅大厦，人力资源部。
负责这次挖角行动的主管Amy，正戴着耳麦，脸上挂着职业而自信的微笑。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腾飞互娱的主美，小袁。
资料显示，这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典型，因为过于前卫的艺术风格被前公司开除。这种人，自尊心强，但也最渴望得到认可。
电话接通了。
“您好，袁女士，我是企鹅集团HR Amy。我们注意到您在美术设计上有着极其独特的个人风格和卓越的才华，我们……”
“说重点。”电话那头的声音酷酷的，还带着耳机里传来的重金属音乐的鼓点。
Amy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一个S+级的重点项目，诚挚邀请您担任主美，薪资是您目前的三倍，并且，我们承诺给予您百分之百的创作自由。”
她抛出了自认为无法拒绝的条件。金钱，地位，还有艺术家最看重的“自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Amy的嘴角重新上扬。她仿佛己经看到对方激动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百分之百的创作自由？”小袁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完全的自由。”Amy肯定地回答。
“那好，”小袁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最近有个灵感，想在游戏里设计一个角色。他是一个赛博格道士，穿着霓虹灯管装饰的道袍，踩着一把等离子飞剑送外卖，手里还扛着一把六管加特林菩萨，你们能接受吗？”
“啊？”Amy脑子宕机了三秒。
赛……赛博道士？送外卖？加特林菩萨？
这都什么玩意儿？这是人类能想出来的东西？
“这……这个，袁女士，可能需要和项目组再具体沟通一下……”
Amy试图挽回局面。
“沟通什么？不是百分百自由吗？”
小袁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你们这种被资本阉割了想象力的公司，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Amy摘下耳机，看着自己的主管，表情茫然：“主管，目标……好像有点过于艺术家了。”
主管皱了皱眉，把下一个目标的资料推了过去：“换一个！这个主策，老钱，中年男人，肯定更务实。”
另一位资深HR，Mark，接过了任务。
他拨通了老钱的电话，开门见山：“钱先生，我是企鹅的Mark。三倍薪水，旗舰项目主策，考虑一下吗？”
电话那头的老钱正在白板前奋笔疾书，接到电话，愣了一下。
“企鹅？”
“是的。”
“就是那个做出《天天修仙录》，首充6元送神器，VIP15才能解锁自动寻路，战力排行榜第一的大哥花了三百万的那个企鹅？”
Mark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呃，那是我们早期的产品……”
“还有那个《战神归来》，不充钱连主线任务都做不下去，一个皮肤卖888，毫无属性加成的那个企鹅？”
“钱先生，我们现在……”
“你们现在出的那个《三国幻想》，把诸葛亮设计成了一个只会放贷的奸商，玩家不借高利贷买装备就过不了关的那个企鹅？”
老钱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你们也配做游戏？你们做的那是游戏吗？那是披着游戏皮的抽血机！你们给的钱，上面沾满了小学生偷家里钱充值的眼泪！我告诉你，我老钱就算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恰你们这种烂钱！”
“啪！”
电话再次被挂断。
Mark呆呆地举着话筒，半天没缓过神。
这届被开除的员工，怎么都这么有骨气？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腾飞反资本主义先锋队”的微信群被悄悄建立。
脏辫小袁：“笑死，企鹅的HR问我能不能接受赛博道士送外卖，我感觉她的CPU都烧了。 [截图]”
地中海老钱：“我把他们做的那些逼氪游戏挨个数落了一遍，对面的HR估计己经怀疑人生了。”
格子衫阿伟：“他们也找我了。我给他们发了一段代码，让他们先解决里面的108个逻辑悖论再来谈。”
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帮家伙，太看不起人了！”
“林总和马总刚拒绝了他们的收购，他们就来挖墙脚，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们以为我们是为了钱才聚在一起的吗？肤浅！”
“我们是为了艺术！为了梦想！”
“走！找马总去！我们必须表明我们的态度！”
片刻之后，马锐的工位被一群义愤填膺的员工包围了。
老钱站在最前面，像个准备慷慨就义的壮士，满脸通红。
“马总！”
他一声大喝，把正在神游的马锐吓得一哆嗦。
马锐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了“忠诚”和“斗志”的脸。
他的心，凉了半截。
“马总，企鹅那帮孙子，想用钱来收买我们！”老钱痛心疾首地控诉。
“我们是那种人吗？”小袁把脏辫一甩，气势汹汹。
“我们誓死追随林总和马总，把这款伟大的作品做出来，狠狠地抽他们的脸！”众人齐声高呼，士气高昂。
马锐看着眼前这群忠心耿耿、恨不得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的员工，感觉一股血冲上喉咙。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老钱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好……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林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的！”
“大家放心，有我们在，腾飞就在！我们的梦想，就在！”
马锐的表演情真意切，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看着马总眼角泛起的“泪光”，心中充满了暖意。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伯乐，我们的知己！
只有马锐自己知道，那不是感动的泪水，那是心在滴血。
完了。
这支队伍，彻底赶不走了。
他们己经不是员工了，他们是一群狂热的信徒。
而自己，就是被他们绑在神坛上，那个一心只想跳下来，却被死死按住的……倒霉蛋。
望着团队更加坚定的眼神，马锐的内心，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作死”的念头，开始悄然萌芽。
既然挖不走，那我就……把你们“逼”走！
